京城,睿亲王府。
花园一角的小楼上,顾砚头戴金冠,穿着件宝蓝织锦缎长衫,束着玉带,站在窗前,微微侧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沿着小山搭起的亭台暖阁。
亭台暖阁里绣带飘摇,笑语欢声,十分热闹。
今天这一天,睿亲王妃把京城各家年青小娘子都请过来了,说是赏梅花,其实是为了什么,各家都是心知肚明。
睿亲王世子已经二十二了!
来赏梅花的各家小娘子,一个个打扮得比花儿漂亮太多了。
睿亲王府这门亲事,尊贵不尊贵不提,世子多好看呢!
从前有史大娘子这位青梅竹马,两家又是早早就定了亲,各家小娘子从来没有过机会,也就从来没生过念想。
自从睿亲王府退了史家的亲事,那位好看极了的世子爷就成了几乎所有小娘子的念想。
因为这个,今年过年的这份热闹,都比往年高涨了不少。
顾砚旁边,太子披着件墨灰素缎面丝绵薄斗蓬,仔细翻看着足有半尺多厚的一本册子,翻看完最后一页,太子用手拍着册子,连声感叹,“你阿娘把这一整年的功夫,全用在这本册子上头了吧?真是用心极了。”
顾砚回头斜了眼那本册子。
年前,他刚刚回到家,一杯茶没喝完,他阿娘就献宝一般,把这本册子捧到他面前,说大江南北,帝国之内,跟他们家门当户对的适龄女孩儿,全在这本册子里,让他好好看看,再怎么也能挑出来一个了。
“你看看,这份细致,品貌才情,性情习惯,怎么从小长到大的,爱读什么书,爱吃什么菜,爱喝什么茶,啧!可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些小像可都是名家之作,是你阿娘带人上门画的?”太子啧啧不已,十分佩服。
“我都二十二了,她着急也是人之常情。”顾砚从太子面前拿起那本厚厚的册子,扬手扔出去,册子飞过半间屋,砸在对面榻几上。
“你既然知道你都二十二了,还不赶紧挑一个!”太子目光随着飞起的册子过去,再回来,指向对面的亭台暖阁。
“大相国寺的大和尚不是说了,我的红鸾星还没动,红鸾星不动,哪有什么姻缘。”顾砚笑道。
“别跟我胡扯。”太子失笑,“你跟我说说,史大姑娘到底哪儿不好?别跟我说什么太熟当亲妹妹的话,这是鬼扯,到底为什么?”
顾砚看着太子,沉默片刻,移开目光,“阿娘觉得她才学心计都是上上,又难得性子柔顺,贤惠贤良,往后相夫教子,是个极好的贤内助。我也一直这么以为。”
顾砚的话顿住,看向太子。
“她们家的养生之道,睡觉之时要头凉脚暖,一定要穿着袜子,她那个小弟弟,不喜欢穿袜子睡觉,趁人不备必定蹬掉袜子,她就让人把袜子缝死在裤角,再把裤子和上衣缝死,第二天早起时,要用剪刀剪开。”
太子听的微微蹙眉。
“我就找机会试探,问了差距她,她既然立志要做贤妻,若是夫不贤,她会怎么办,你知道她怎么讲?”顾砚看着太子。
“嗯?”
“她说纵夫之错者不叫贤妻,助夫之贤者才是贤妻。”顾砚一声轻笑,“那夫是贤,还是错,是她以为,还是我以为?若是我以为我所作所为皆为国为民,她以为我所作所为是祸国殃民,她会怎么做?”
太子皱着眉头,神情严肃起来。
“帝国传承至今,繁华至极,也腐臭至极,这是这几年你跟说的最多、忧虑最深的事,你想做的事,就是我想做的事。
“可这件事,是剜肉刮骨,是逆流而上,等到动手清理的时候,有多少人能看得清?知道这是不得不为,是百年大计,是迫在眉捷?又有多少人以为我是在任性妄为,是祸国殃民?”
顾砚声音低沉,透着浓烈的愤懑愤然。
太子神情冷峻,好一会儿,低低叹了口气,“史大姑娘确实性子过于执拗了些。”
顿了顿,太子看向顾砚,“你出了正月又要南下,你既然知道你今年都二十二了,那就赶紧挑一个定下来吧,让你阿爹阿娘放心。你这会儿不赶紧挑好一个,等到这一趟南下再回来,可就又是一年了,你可就二十三了。”
“红鸾星没动也是实话,这事有什么好急的?你看我们家,但凡成亲早的,生儿子都晚,但凡结婚晚的,生儿子都早,还是晚几年好。”顾砚一脸认真。
太子失笑出声,“我不是为了让你生儿子,你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我觉得我的姻缘在南边。”顾砚看着太子笑道。
“嗯?”太子顿时眉梢扬起,“有看中的人了?是哪家姑娘?平江府有哪些大家?陆家?”
“你想哪儿去了,没有哪家姑娘,更没有陆家,我就是觉得江南的姑娘吴侬软语,骂起人来都娇俏可人,随口说说罢了。
“年前南下,不过半年,看到的已经远比咱们预想得更加腐臭败坏,这会儿,我只想着早点摸清大概,找到入手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