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熙不知她心中算计,只是摇头道:“是不是成气候,我没出过海,去哪里知道?不过看朝廷对待水军的态度,想来对这些海上强盗也是有防范的。梁园再怎么不是东西,他还是有才干,如今他是最大的权臣,行动已无掣肘,也该拿出点高瞻远瞩的本事来,为国为民谋一些福利。“
说完听身旁没有声音,他转过头,只见苏挽秋若有所思,因好奇道:“在想什么?可是也被江月公子的风采所折服?心向往之?”
苏挽秋笑道:“我可不是你。我倒是在琢磨这位梁相,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切!”沈元熙嗤之以鼻:“背信弃义,哪里有意思?”
“是有意思啊。”苏挽秋有些兴奋:“你仔细想想,如果梁相是一个背信弃义的枭雄人物,他此生最听不得的该是什么?”
沈元熙琢磨片刻,便明白苏挽秋的意思:“你是说,他最听不得的就是江月公子,甚至梁阿六这个旧名,也会成为心头一根刺。但上次在百花楼,他分明十分坦然?”
“不止于此。”苏挽秋摆摆手:“这不过是个人恩怨,无足轻重。真正会成为梁相逆鳞的,恰恰应该是海贸。”
“这个自然,是他一手毁了海贸革新,但凡他在位,都不会允许任何人重提旧事,不然岂不是昭告天下,他当年做错了?”
“对啊。”苏挽秋一拍手:“那梁园为何要提倡训练水军?难道他那时就了解海上清形,知道有很多强盗,甚至未卜先知,提前预料他们会去打琉球?”
“你这个不对,水军是因为倭寇……”
苏挽秋打断沈元熙的话:“好,就算因为倭寇,那现在倭寇不是元气大伤么?为什么有人提议裁撤水军,他竟不许?还一力推动扩充水军?”
“那不是……要斩草除根吗?怕倭寇卷土重来。”
沈元熙说完,立刻自己就否认了这个推论:“咦?也不对,如果是为倭寇,现有水军足足够用,为何又要扩充?”
“是吧?”苏挽秋抚掌而笑:“所以我觉得,梁相的作为很有意思,或许他当年虽为荣华富贵背弃海贸,但心中始终还有这个志向呢?”
沈元熙整个人都怔住了,不由回想起和梁园两次见面的情景,一边喃喃道:“扩充水军,若不是为了倭寇,便是所图更大。更大的是什么?去扫平那些海上盗贼吗?可那些海盗离我们千万里之遥,又与我们无关,为何要耗费钱财人力?”、
“对啊。”苏挽秋悠悠道:“总不能是为了保卫南洋诸国吧?”
沈元熙扭头:“若是为了南洋诸国,南洋那边……也是要走海路的。”
“正是如此。”苏挽秋一拍手:“禁海禁海,难道下南洋,就不算出海了?没有这样道理。若是南洋可去,更远的可不可去?更远的可去,那海贸不就又起来了吗?”
沈元熙怔忡看她,好半晌说不出话,苏挽秋在他眼前摇了两下手,他方回过神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梁相会这样做?他是权臣,又经历过海贸海禁两件大事,个中利弊,自然一清二楚,可……”
他忽然狠狠一捶地:“这就不是清楚不清楚的事,而是……他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苏挽秋抱着膝盖:“或许,位极人臣的梁相不能做;但痛失江楼月的梁阿六,为了慰藉好友在天之灵,决定这样做呢?”
“可是……话不是这样说的。”沈元熙眨巴眨巴眼睛:“梁阿六可以变成梁相,梁相绝不能变成梁阿六。”
“干什么?这样霸道,还不许人家痛改前非回头是岸了?”
苏挽秋笑得一脸灿烂。沈元熙认真道:“佛门子弟,甚至普通人都可以回头是岸,甚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是有的。唯独枭雄,尤其是梁园这样的枭雄……”
“好了,管他是梁阿六还是梁园,又有什么关系?与你我也无关,我只是想听听他们的陈年八卦罢了。可惜江月公子死了,不然真想见识一下,这样通透智慧的大人物,会是什么风采。”
沈元熙心中犹自想着梁园的企图,和苏挽秋这一番话,仿佛管中窥见豹之一斑,令他振奋不已。听了这话,便点头道:“我虽也未见过江月公子,但无论是书中描绘,抑或人们口耳相传,江楼月都是位风采过人的美男子。可惜啊可惜!就算梁园真的有心重启海贸,他还能再寻见一个江楼月吗?”
“哈哈哈,那你就努力科考,到时一边是自家买卖,一边是官场仕途,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岂不比江月公子还强许多?”
苏挽秋一边说一边笑,只笑得直不起腰,沈元熙瞅她一眼,起身道:“少做梦了,你看太阳都要下山,咱们还是赶紧回去,不然天就要黑了。”
“黑也不怕,俗语说得好,艺高人胆大。”
“搞清楚,艺高人胆大的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哎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小心眼?我和你一起走,你不怕我自然就不怕。”
两人斗着嘴起来准备回客栈,一转身,不由都愣住了,只见身后不远处,一个家伙正坐在那里,双手往后撑着栈道,很是舒服懒散的模样。
两人对看一眼,都深以为异,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