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时隔几个月之后再次相见, 正常人想来这该是多么感动人心的一幕,然而对于凌绝来讲, 他除了因为真实身份的原因无所适从以外,就有种复杂的心酸感。
几乎是看到凌父的那一瞬间,胸腔就涌上一股揪痛的酸苦,甚至连凌绝都受到了影响。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原主的身体残留下来的那一丁点意识, 他知道这是他的父亲。
于是, 原本虽然并不想冷血地告诉凌父“你儿子已经『自杀』了”,但也对他没有多少耐心的凌绝在心里叹一口气, 他决定至少为了原主多说两句。
然而凌绝也没有和父母长辈对话的经验, 所以一开口就是干巴巴的:“你来干什么?”
凌岳紧张地在凌绝浑身上下看来看去,发现对方身上没有烧伤烫伤, 腿也没瘸,胳膊也没折, 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嘴里说的话也跟儿子一样干硬:“我不能来?你又跑到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地方来,还怕别人来看?下次不准来这种地方,给我丢人!”
凌绝听到这里就明白原主父子俩的隔阂为什么那么深了,光从这死要面子的精神上看, 真是一对亲父子。不过他并不是原主那样对父亲充满顶撞想法的小年轻人, 也不爱要假脸,『揉』『揉』眉心也就算了:“没事,没有不让你来看。你爱看的话以后我不来也可以来看。那行了,不用担心我, 没受伤,我等会就走了……”
凌岳再次炸『毛』:“你走?你要去哪里?!”
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跺起脚来还挺有威势:“行了,你也该闹够了,快点跟我回家去!你看看你,在外面鬼混成什么样子!”
这老头的火气怎么那么大……凌绝这是真的觉得有点头疼了。他上辈子是孤儿,生下来就没见过爹妈长啥样,后来被孤儿院收养,因为『性』格天生就不合群的缘故,在那里也没有和谁处下身后友谊,后来天灾彻底爆发,他表现出强大的天赋之后就被组织带走培养。
组织里有教官,有老师,也有某个年纪就比他大两三岁,但为人处世都带着一股子大人恶趣味的傻缺。他们一开始都能算是他的长辈,不过组织从不会把他们当成孩子看,因此很多事情都是公事公办,没有什么慈爱。
凌绝对于这种冷淡的上级对下级的关系很适应。而他也不负众望,很快就成了这些人的上级。而当他成为组织里排名第二的教官时,对于学员们他也没有多少感情。
把该教会他们的都教给他们,不需要对弱小的学员怜悯,不需要因为仁慈对一部分学员放低要求,在天灾末日来临的时候,这些多余的情感是最拖累人的——那时候他是那么认为的。
虽然现在思想上发生了一些改变,但是他潜意识深处的态度却很难转变成为一个满口满心爱与和平的好人。
绝哥只好努力憋着自己怼人的嘴(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是在怼人,但以前有同事说他说话过于犀利),以及心口隐隐地愤怒(这是原主的意识残留了),努力和凌父讲道理:“我在外面不是鬼混。”
“我有一份正经的工作,能够支撑自己的生活,虽然目前是刚刚稳定下来……月底我会回去一趟,看看你和阿姨的,”就这简单的几句话,已经是凌绝在绞尽脑汁在想到底怎么能圆润地说服凌父了:“我的手机号和星网账号没有变,回头可以联系。”
其实这也是原主觉得不舒服的一点,他故意没有改变这些联系方式,但凌父却从来没有找过他!
倒是给他往卡里打过几次钱,然而一想到这个,原主就更生气了。
因为凌父有过为了生意疏于照顾凌母的黑历史,所以原主心中对于金钱总是有种隐约地愤恨,他觉得都是因为这些冰冷的东西,父亲才会抛弃母亲和自己——在现在的凌绝看来,其实这也不算是抛弃,但是谁又能和不到十岁的小孩讲脱离了感情的大道理呢?
所以离家出走之后,原主是宁愿去死也不想用他父亲的钱的。
凌绝虽然对于金钱不太关心,但他有自给自足的能力,又为什么要花费别人打来的钱?
然而打回去是不行的,打回去的话这老头怕是要炸给他看,因此凌绝也就避而不谈了。
凌父虽然诧异于不学无术的儿子居然还有“找到正经工作”的一天,但对方说话做事和以往相比大不相同,虽然对他还有点隔阂,但总体来讲成熟可靠地多,也没有说怪话,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你找了什么工作?等回去我给你看看。先别走,把地址发给我,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孩子怎么知道生活有多苦,可能连打扫卫生都不会吧!回头我给你找个保姆……”
凌绝再三让他别多管这些事,逃跑一样地走了,还不忘喊他回来,说要给他发锦旗的消防人员挥挥手:“不用谢!有酬劳的!”
凌父在后面喊:“你这小子!你不去医院啊!”
凌绝:“哦哦哦我会去的拜拜!”
拐过十字路口,他才感觉到凝视他背影的目光消失了,心情很是复杂,原主如果能再多想一想,或者是和父亲开诚布公地谈谈,说不定就不会走上那样的结局了。
按理说,他是原主死亡事件的得利者,是不该用这种事不关己的心情来思考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