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罢!”
李公公听着庆帝这极寒的语气,冻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谢陛下。”
“退下罢,朕想一个人静静。”
“老奴遵旨。”
李公公战战兢兢地退下去,出了门才大松一口气,小命这是保住了。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的后背已被涔涔汗水浸湿了大片,被夜间凉风一吹,若如身处冰窟中,不由催促自己加紧步伐去了居住寝殿。
李公公心虚得发狠,其实离庆帝越近地方,他一刻钟都不愿意多待下去,深怕被威严肃穆的庆帝看出破绽。
他虽是别人眼中庆帝身边恩宠有加的近伺大总管,权揽后宫,可谁又知道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甚至连好死都不一定落得下。
更何况,今夜虽如实禀报了些事实,可还有些近几日自己撞见的事实还埋藏在心底,心里越发不安。
他没有胆量如实向庆帝禀报,哪怕今日已捅破了部分,但后部分牵涉实在是太大,他做不到那般狠心。在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活得极不易,别人选什么样的活法,那是别人的事,只有不危及自己,自己就不要再增罪孽了。
他暗叹自己运气何其不好,自己莫不是要栽在颜小公子头上?
十三年前他明明死了,可为啥事隔了十三年又活着回来了呢?
活着就算了,为啥又要让自己撞上?同样的事情还要来两次,饶是他半截埋黄土的人,心再难刮起波澜,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他迎着夜风,思绪无比清晰,回想起几日前,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闯进皇宫,带走了八皇子上官锦羨,而那人正是颜将军已逝的小公子颜承远。
十三年前撞见他抱走了颜贵嫔诞下的双生子中的一个,加上去送奠礼见其遗像,这人已给李公公造成极大心里阴影,颜承远便成为了他多年的梦魇。
十三年后他带走了八皇子时,李公公出恭好巧不巧正碰上,他的容颜他记得很清楚,绝不可能有错。
他惊叹颜承远吃了熊心豹子胆,肝胆亦变得过人,敢掳走皇室血脉,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捅了天窟窿也不怕。
说到底,他假死,掳走皇子皇女,犯了欺君,藐视君主之罪,真要严惩下来,再是他颜家赤胆忠心,有从龙之功,怕是一族老小也不够砍。
可他李剩和颜家无冤无仇,不愿检举他们。出于南庆国国人有的私心,他不愿这样满门忠烈下场惨淡,更不愿看他们全族化为齑粉。
如今庆帝还不知,他任其自生自灭的小八已不在宫中。心里怀揣着如此大的秘密,叫李公公如何心安理得地伴皇上左右。
御书房庆帝上官澈心里一片荒凉,不是胡益今夜占卜的一番言语,他还不知道他这个九五至尊,却活得还不如一个常人,嫔妃欺骗,近伺隐瞒。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还算仁善的君主,可事却不尽人意。细想一下,满朝文武,八面圆通,处事滴水不漏,却无堪大用之人。唯一一个敢直言不讳的楚寒骁,也被自己流放南戎边界。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该仁慈不仁慈,该严惩又没严惩?
他不由得反思自己为帝的这几十年,自己治下的南庆国,无大错,可亦无建树。甚至局势较父皇统治时还每况愈下。
心里不由一阵难过,下去见了父皇,该如何交代?这个君主,他本就不情愿当,勉为其难当上了,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做好本分职责,然亦无建树。
如今还要靠那紫薇星星宿的庇护。
对了,如果那紫薇星星宿真是自己的血脉,也算是大功一件。
暗卫像是能感知帝心一样,快速地出现在御书房。两个时辰,十几个暗卫同时出动,好在事涉一应大小人物都还活着,几边一对,已是摸清了十三年前颜贵嫔生产那日情形,确认了当日生产确实是双生子。
庆帝眉目终于舒展开来,庆幸那时候自己不知道颜贵嫔诞下的是双生子,不然自己定会是亲手斩断南庆国国脉之人……
翌日早朝,涪陵郡太守带了一画师求见。
“宣,喻江河及画师。”
朝堂文武大臣自动让出一条道,目光好奇地看向来人。喻江河带着齐晟直达大殿最前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涪陵郡太守喻江河携画师齐晟有要事相禀。”
“准。”
“臣想请皇上看一张画。”
朝堂上众大臣齐刷刷地看向齐晟手里卷着的画纸,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声起,纷纷猜测是何等样画作,才能称之为要事。
上官澈向李公公扬了扬下巴,李公公走下台阶,接过了齐晟手里的画纸,恭敬地打开递给庆帝。
庆帝看着画纸上的画,大感愕然,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房舍,不明白涪陵郡太守此为何意。
“陛下,这是我郡下的一个叫下坝村的地方新起的一种房舍,陛下觉得如何?”
“房舍样式朕闻所未闻,观之自然大气,清新夺目,搭配周遭假山小池,错落有致,不失为一栋别致小院,除此外可还有何独特之处?”
庆帝自是知道,喻江河不是想他看画夸画而已,定有其深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