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海玉盏的碎片被丫鬟纤春一一捡起,用帕子包好后放在盒中,随后上前对着何令颐就诚恳行礼的说道。
“多谢何小姐仗义执言,如今日这样的场合我们大姑娘可没少吃亏,但占理又占名声的还是头一遭呢。”
纤春姑姑,曾是母亲身边留到最后的人。
为了给她们母女争口热碳热饭吃,被灶房的婆子给欺辱得不行,最后惨死的不像样,而现在,何令颐看到她面上多有感激的表情时,她一瞬间也有些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母亲就在眼前,可她认不了。
纤春姑姑也在眼前,她同样不能露出相识的痕迹。
看着她们二人此刻还算明媚的眉眼,何令颐多么希望日子就停留在这一刻,能让她们一直幸福生活下去,因此该挡的灾,该历的劫,她来就好。
“纤春姑娘客气了,路不平自然有人踩,池大姐姐就是太过性情中人,因此才会屡屡被她们给拿捏住的,认清楚就好。”
话落,池归晚就颇为认可的点点头。
“往日还道你不爱说话呢,没想到一句话就点醒了我,若是何妹妹没什么事,就跟我回似锦院吃盏茶吧,算是我的谢礼!”
何令颐巴不得与母亲多点接触的机会呢,自然是应好同意。
池府,东南院角的似锦院。
院如其名,一进去就能看到各种各样名贵的花卉草木,花团锦簇不说,还格外的灿烂耀眼。
行走在其中,何令颐顿生感慨。
当年在国舅府里,曾几何时母亲的小院中也是如这般的盛极一时,可后来,随着宫里姑姑的晋位,父亲的高迁,还有花姨娘的撺掇和祖母的不喜,母亲的院子就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空落落的,就跟残园似的。
而她们母女俩的日子,也跟那院里的花草树木一般,逐渐枯萎。
因此,再一次看到满园春色的时候,何令颐笑了,恰好回头的池归晚看见就疑惑问了一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池大姐姐这院名起得真好,繁花似锦,真是好意头呢。”
“名字是我娘在世的时候取的,这些花卉也都是从她院子里挪栽过来的,我特意找了四五个花匠仔细栽培着,所以才会开得这般好,你若是喜欢,挑上些我送你就是。”
闻言,何令颐摇摇头,眼神中透着对生命的尊敬。
“不必了,它们开在这里极好,我若是想看就到池大姐姐这里来看吧,不知可否能行?”
“行啊,怎么不行?”
说着,二人相视一笑,经过刚刚荣馨阁之争,她俩的关系进了一大步。
绕着抄手回廊走了小半圈,入正屋,里面的陈设无一不是华贵中透着精致。
紫檀木描金山水纹样的桌椅立于正堂,上面还放着织锦缂丝绣白玉兰纹样的团垫,香案上供着个八宝葫芦鎏金华彩的香炉,三足鼎,此刻正燃着淡淡的松木香,煞是好闻。
三间阔屋,是用嵌了螺钿的隔帘分开的,左侧屋是书房,右侧屋是寝间,摆设的东西都是打眼一看就价格不菲的。
“里头坐吧。”
池归晚抬手掀了帘子就邀何令颐进了内室,与堂内一样的金玉贵重。
靠窗放着一个落地菱花铜镜,打磨的极好,上面的双鸾飞翼花纹也镌刻的十分细致,何令颐站在那铜镜面前仔细的看了看如今的身份。
才发现,这位何小姐竟是个绝色佳人。
云眉乌发,皓齿秀鼻。
一双圆圆的杏眼放在鹅蛋圆的脸上恰到好处,纤细高挑,广袖流仙的瀚澜裙穿在她身上,把那份独有的恬静表达的极好。
或许因为祖父是大儒的缘故,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气,甚至不苟言笑的时候,会有几分疏离和淡漠,也难怪,在她接收的记忆之中,这位何小姐从未有过什么挚交。
“何妹妹看够了吗?坐下先吃盏茶吧。”
身后,池归晚已经落座,眼中含笑的打趣了一句,何令颐转头过去就看到了她明媚的笑意,母亲还能这样笑,真好!
“让池大姐姐笑话了,这铜镜似乎比我从前见过的都要更清晰些,所以一时没忍住就多看了两眼。”
“这东西也是我母亲的陪嫁,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听说那边的匠人得了秘方能将铜镜锻造的更精密,所以看上去比寻常的清晰许多,外头一架就能卖到百金,所以何妹妹没见过也正常。”
池归晚的话里并没有什么炫耀的口吻,可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只怕要起些龃龉。
何令颐目光中露出些复杂。
此刻的母亲,真是天真烂漫到极致。
压根不知道,就这一屋子的东西,日后都会成为她刀刀见血的催命符。
比如说那宝象缠枝事事如意的架子床上铺就着的寒玉凉席,一看就非寻常富贵人家能存得住的底蕴。
这东西曾跟着母亲陪嫁去了国舅府。
可惜,用了还不到三年,就被祖母以孝敬老人之名抢走了。
其他的陪嫁也没多少好下场,大部分都被送到宫里给姑姑做打点,踩着母亲的嫁妆,吃喝都用母亲的钱,偏偏那国舅府的人还一个个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