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扶渊在府衙升堂理事。他这巡抚做得颇有模样,不过几日,所有的事宜便理清了头绪,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辰初刚过,他便安排好了所有的事务,准备和庄镇晓一起去城外办那个小小的“书院”。
至于庄镇晓,他昨日没有对扶渊说出个所以然,便冥思苦想了一夜,打了许多腹稿,一见到扶渊,就像见了猎物一样立即围了上去。
“庄师兄?”扶渊昨日也察觉到了他似乎有话想说,今日见他这般,更觉得意外:“出什么事了吗?”
庄镇晓却苦于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他看看扶渊,又看看前面,才艰难开口:“上神……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扶渊一听,虽然不知道庄镇晓真正想要说的是什么,可也觉得这个话题甚好,可以讨论一番,便兴致昂扬地道:“自然是要收复北境!把那些魔族都打回去!”
“然后呢?”庄镇晓问。
“然后……”扶渊想了想,也颇为爽快,不与他藏着这个掖着那个的,“庄师兄,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我要买房置地——先定一个小目标:把沁水附近的田产都买下来。”
“……”庄镇晓不清楚京郊的田价究竟几何,但是……
他没有心思循循善诱了,便直言道:“那田姑娘呢?你日后可要聘她为妻?”
“师、师兄……”扶渊不想他会说起这个,一时乱了阵脚,“你这是……?”
“你难道不曾想过这些么?”庄镇晓轻叹,“你可曾想过对方的处境?”
见扶渊看着他的目光犹带不解,庄镇晓只好继续解释:“我没有看不起田姑娘的意思。可你不管是给她换户籍也好,封诰命也好,都改变不了她曾是一个歌女的事实。你知道一个歌女想成为一个神殿的夫人有多难吗?”
扶渊自然是想不到的,就算是提出问题的的庄镇晓,也不清楚问题的答案,毕竟身受才能感同。
“你总该见过映川君的夫人。”庄镇晓继续道,“你应该能想到她会有多大的压力。”
扶渊这才明白庄镇晓的意思:“师兄说得对,是我疏忽了。可……可我觉得,管家理账之事实在繁琐,她愿不愿学都无所谓,左右还有我。她只管待在园子里,做她想做的事就是了。”
庄镇晓听了,却并不赞同:“难道映川夫人只需要管家理账么?我在玄山这几日,见百里大夫人除了要管家中与书院里的杂事,各种应酬往来也一样不少。若日后有哪位夫人请连远殿的夫人去赴宴,上神也要替她去不成?”
扶渊哑口无言。
“我多嘴了。”庄镇晓虽这样说,却毫无一点愧疚的样子。
“不妨。”扶渊摇摇头,“我知道师兄不喜理会这些闲事的,多谢师兄,肯为我想这么多。而且,你说得对,若不是因为我,水月也不必受这份辛苦,我该多替她分担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让她替你分担一些呢?”
“什么?”扶渊像是没听懂一样。
“我是听百里师叔说的,”庄镇晓错开他的视线,“而他现在已是追悔莫及了。”
扶渊也看向前方,不自觉地就握紧了缰绳:“我知道了。”
当他们到了城外,诸多事宜都安排好后,也将近正午时分。谢敬那边早就过来催了几次,扶渊给他们安排了伙食便过去了。
原来是指挥使司的公文,要请扶渊的示下。朝廷的公文,自然不可放在这田园村舍里看,他嘱咐了谢敬几句,又托他看顾庄镇晓那边,便骑快马赶了回去。
指挥使送来的文书,扶渊看了几遍,觉得甚好,便写上名字,盖了章,照原样发给了朝廷。
对于审问那几个山贼,扶渊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他心中已经开始相信书院内的投毒事件与城外凶险的疫病不过是一种巧合。
好在是城外的疫病发现得早,事情的发展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扶渊想了想,觉得明天该去指挥使司看看。
他叫门外的小吏去给指挥使司去个信,小吏进来,先托了几封文书来,分门别类的摞在案上。
扶渊一眼就看到了那封信——信封上什么都没有。
他把信拿过来,拆开看了。
是田水月写的,她把从那日书院出事,扶渊叫赵昭节来骗她,到那夜的雨,她的出走,又被庄镇晓与赵昭节追回来的事,一件一件的都写了出来。只是在叙述,字里行间没有一点埋怨的意思。
——冷漠客观的叙述,连情感也少得可怜。
扶渊想起今早庄镇晓那番好似无凭无据的话,忽然觉得心慌。
他起身,又坐下。那几封公文写的是什么还不曾看。扶渊深吸两口气,打开了第一封文书。
事情不大,却繁杂又棘手。扶渊又花了好些时候才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把那些公文挨个批了,该发到朝廷的发到朝廷,该原路送回的原路送回。
等全都处理好了,小吏已经进来添过两次灯了。
这样潮湿又燥热的夏夜让扶渊觉得无比烦躁,他把那些文书都扔给谢敬,又勒令遥山他们不许跟着,自己出府急匆匆地赶回了客栈。
他一路狂奔,到了客栈后径直就去了田水月门前:“七娘,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