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成松对他说,他们这些人,上惯了战场的,杀的人多的,见过死人多的,都怕这些。扶渊是没怎么见过,对这些事的理解与恐惧远没有他们这些人深——当然,金易直除外。
傻子也是什么都不怕的。
刚上去的时候,扶渊感觉成松的神志仍不甚清醒,他解了成松的令牌,什么也没说就捆了那吕纶及其亲信。又叫了军中医官来给成松扎针,天光大亮时,成松才悠悠转醒,换了朝服要去上朝。
大红官服里面配了松绿的提花裤,这无与伦比的品味,医官不说扶渊也知道成松没什么事了?
“那个……”扶渊凑过去,低声问他,“令千金……还要嫁给犬子吗?”
“上神再说什么?”成松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末将尚未婚配。”
他妈的,合着昨天在坑里的事都忘了,说他“狐媚惑主”的帐还没来得及算呢。
扶渊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他在马车里小睡了一觉,醒时正好到了宫墙外。扶渊刚想下车,就听得外面的小公公道:“殿下体恤上神不辞劳苦,特赐软轿一顶。”
扶渊谢了恩,心想钟离宴这安排真是及时又不合时宜。及时的是他现在困得要死,能多睡一会便能多一点精神;不合时宜的是,成松刚对于自己“狐媚惑主”的印象有所改观,钟离宴就这般……这点儿规矩他还是懂的,能从正门里抬进去的,除了皇帝,便只有皇后大婚的时候了。
就算是皇后,也不一定全是从正门里抬进来的。
扶渊坚持自己走了进去,过了门才肯坐他们的轿。
他们走得甚是稳当,有规律的轻柔摇晃,像个大摇篮一样,晃着晃着,就把扶渊勉强睁开的眼皮给缝得结结实实。
到了殿前广场,百官面前,扶渊已经全然瘫在了软轿上。跟着的小太监轻轻唤了两声,见扶渊不为所动,也急得爪耳挠腮。
说起来,这是扶渊伤愈后第一次上朝。
最后,还是周同尘厚颜上前,顶着众人的目光,给扶渊叫醒了。
扶渊只是小憩,还没有完全睡懵,他看到了周同尘身后或探询或看戏或敬而远之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一瞬间就清醒了。
“您昨儿去哪了?”周同尘扶着他起来,借着衣袖遮掩,把手里的折子交给扶渊。
“真对不住。”扶渊接了,二人又换了令牌,“昨天去了成大人营里,遇上点儿事儿。”
“怎么?”周同尘看扶渊的样子,绝不是“点儿”这么简单。
“一会儿上朝成松会禀,你听着就知道了。”扶渊轻声。
须臾,宦官柴胡宣众人进殿,君臣见过礼之后,成松便站出来启奏了。
他把昨日的事挑着重要的说了,略带提了一下可能与那些案子有关,至于什么“老祖宗”郑大公公,可是一个字也没提。
在朝廷上混了这么久,什么人能办,什么人不该办,什么人可以直接办,什么人要徐徐图之……他再清楚不过。
扶渊站在除了柴胡和打扇侍女离钟离宴最近的位置,需要附和的地方,便附和一下。
钟离宴一听那马场竟如此凶险,忙去看扶渊,无声问他怎么样。
殿下,群臣都看着哪。
扶渊无奈,摇摇头,心想姓成的又要骂自己狐媚了。
钟离宴令成松即刻带人围了那马场——事实上昨天扶渊已经这么做了,并且让有司将有关人员缉拿归案,如此严重恶劣的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也想到了这件事后面的人必不简单,便又强调了一遍,无论如何,都要彻查到底。
成松看了扶渊一眼,领命而去。
又有三三两两启奏的,说的要么是旧事,要么是闲事。扶渊听着,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到了快罢朝的时候,钟离宴身边的柴胡催了两遍,扶渊才站出来:“臣有本奏。”
他掏出一份奏折来,双手呈上:“兹事体大,需面呈太子。”
躬身站在一旁的柴胡忙抬眼看了钟离宴一眼,见他挥手,才小步下去,取了扶渊手中的奏折呈给钟离宴。
崇明殿已经被他分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把刀。
养寇自重以谋权。
钟离宴演技很好,至少扶渊看不出破绽:“上神,你说得这些,可都是真的?”
“回殿下,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扶渊单膝跪地,“求殿下明察。”
一时间,群臣面面相觑,他们还不知道扶渊的折子里写了什么惊天秘密,能让稳重的太子惊讶至此。只有周同尘心里清楚,因为这道折子就是他写的。
【作者题外话】:感冒了(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