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殿。
周和光回来已有几日的功夫,可偌大的神殿,她仍是连自己的住处也找不到在哪,想去什么地方,都必须有丫鬟跟着才行。
自胡氏倒了,文山夫人又年迈,这掌家之权就理所当然地回到了她母亲头上——只是血缘上、名义上的母亲。在周和光看来,她的师父李念堂,更为贴近这个角色。
从她记事起,世子夫人对她的态度就是极其冷淡的,女人除了顾影自怜,就是自怨自艾,还不如隔壁院里的卫姨娘疼她。
一开始,她以为母亲是怨她是个女孩儿——她甚至想过,自己并非是母亲亲生的。可后来弟弟出生,母亲对他们姐弟二人的态度如出一辙,她才释然。
释然——是真的放下,再也不去留恋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在无名宗安心修道,几年也不回一次家的根本原因。
文山殿的人与她只有血缘,却没有血浓于水。
回来之后,母亲也对他们姐弟俩有过些许的关心,在周和光看来,这就像是走个过场。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
她不知朝廷动向,便只好向周同尘打听,得到的消息却是一天比一天坏。
她没想到,云垂野最后会造反。
未知全貌,周和光不好对云垂野作出任何评价,只觉得可惜。
昨日刚收到了六殿下下的帖子,请她与文山夫人、世子夫人同去宫中赏梅,帖子上也说了,是一场义捐,文山夫人看了,只推说身子不适,让她与世子夫人同去。
玄山这几年,她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首饰。回文山殿之后,家里虽然给置办了些衣裳首饰,但似乎还不太够。她挑了两支金钗,一个翠绿翠绿的玉镯,便没什么了。
最后还是世子夫人,给她送来了一套水晶杂宝头面。
她本是打心里感谢的,却又被世子夫人那句“别在宫宴上丢了文山殿嫡女的脸”给憋回去了。
她不会丢无名宗的脸,这是一定的,因为作为宗门的开山大弟子,她无可指摘;而作为文山殿的嫡长女……这就说不准了,她从未见过什么贵女,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该什么样的。
即使这样,她也毫不怯场,今日一早,收拾停当,就随世子夫人进了宫。
夫人她近几年因为胡氏的打压,也甚少在外面抛头露面,有几年没来过宫里了。她心中紧张,还不住地提醒女儿,叫她别在宫宴上露了怯。
周和光一一都应了。
宫里红墙金瓦,琼花玉草,其庄严令周和光感到压抑,富贵又令她眩目。
就是腊梅,也不及山上开得好。
依着礼数,她扶着母亲下了车,跟在她身后随着四神殿的女眷一同进了宫门。
作为文山殿的世子夫人,即便是哪里不慎行差踏错,闹了笑话,也断不会被人看轻了去的。
而她作为美人榜榜首,一路上亦是获得注目无数。
主持宫宴的是六殿下与映川郡主,各宫的娘娘们都没有来,只派了身边有头有脸的掌事姑姑送来了不菲的珍宝首饰等物。
贵女们她没有相熟的人,旁人见了她也多是行礼问安,主动搭话的少。只六殿下活泼可爱,见她孤零零的,便拉她来同坐了。
左边是六公主,右边是映川郡主,都是九重天最养尊处优的少女,换做是谁都会受宠若惊。周和光本以为六殿下是从未见过自己觉得新鲜,谁知竟也是有“目的”的。
六殿下先是耐着性子和她寒暄了两句,然后就把持不住了,直言直语道:“周姐姐,你觉得我小渊哥哥人怎么样?”
“小渊哥哥?”周和光不解。
“就是连远殿上神。”习妍在一旁小声提醒。
“上神他年少有为,胸怀天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周和光笑道。
“你这太官方了!”六殿下似有不悦,“说点儿别的。”
“嗯……”周和光就记得扶渊掰那南红戒指的样子了。
“咳咳,”映川郡主瞪了六殿下一眼,转而和颜悦色地对她道,“就比如说,你觉得渊哥哥他样貌如何?”
“上神的样貌自然是极好的。”周和光答得中规中矩。
钟离宁想起来扶渊如今称得上是斑驳的脸,不禁有些头痛。
“那……师姐觉得他品性如何?”习妍又问。
“自然也是上佳。”周和光想了想,又补充道,“殿下郡主与上神一同长大,这些事又何必问我呢?我与上神也不过是一面之雅而已。”
两个小姑娘听了,纷纷觉得扶渊希望不大。
习妍放弃了,开始想回去怎么安慰扶渊——似乎听父亲说过,连远殿里多了个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钟离宁则小脑瓜儿一转,又问:“我听说……师姐与天时院的庄师兄交情甚笃,师姐能不能同我说说?”
周和光听了好笑:“庄师兄他也是极好的人,只是不如上神那样随和罢了。”
习妍却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周师姐,庄师兄和渊哥哥,你觉得哪个更好?”
“这怎么能比呢?”周和光笑容得体,“我认识庄师兄十几年了,可上神却是刚刚认识,没有可比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