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夜阳山的人对于百里恢弘的提议自然是不同意的。原因很简单:百里恢弘此行的目的就是来见遮月侯,而他们的任务自然就是拦住百里恢弘,无论他想做什么。
“刘大哥,你得这么想,”百里恢弘自来熟,没多久就和响马盗们称兄道弟,“你的任务是什么?那肯定不是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本身无足轻重;但是云侯不一样,你们不就是想说动云侯和你们一起造反吗?这么久了都没说动,何不让我试试?左右我一介书生,想跑也跑不了。”
百里恢弘靠着能把月院长说得五迷三道的三寸不烂之舌,对众响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不过两天就说动了夜阳山的“山长”,亲自把他送到了遮月侯府。
从阶下囚到吃香喝辣,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但是云侯不一样——在百里恢弘看来,这爷俩没一个好相与的。尤其是老侯爷,杀伐之气收放自如,他看到天帝御笔那个“遮月云侯府”的匾额都害怕。
山长喘了几口气,整整衣襟,阔步走了进去。
来接他的是夜阳山首领的亲叔叔,叫严恕的。小老头子长相略有猥琐,一举一动都和这侯府其他下人格格不入。
严老头领他去书房见云垂野,谁知三房一照壁、四合五天井、七拐八绕之后,云小侯爷竟直接冷冰冰地甩了句“不见”。百里恢弘听了心里不免有些火气——他比云垂野年长,算是前辈,竟然被他这样怠慢。
这南蛮子!
严恕让他稍等,自己推小门进去了。不知和云垂野说了什么,须臾便出来把正门打开,请百里恢弘进去。
原本安定祥和的云都忽然来了如此多的不速之客,云小侯爷自然不会给山长什么好脸色,小侯爷长得像老侯爷,脾气像,浑身上下的气势也像,百里恢弘一看这张臭脸,顿时什么脾气也不敢有了,十分狗腿的赔笑:“小侯爷,别来无恙。”
他之前说云垂野与自家师兄不和,如今看来与自己亦是没有多少和气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小侯爷沉着脸,把百里恢弘迎进去了。
“侯爷想闭关修炼?”百里恢弘看到了云垂野摊在桌上来不及收起的书册,“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要修炼破境?你家大人不在,底下还有个妹妹……”
云垂野知道他这是关心自己,却仍是讨厌他这种以长辈自居的语气:“不过是着手准备而已,具体的还是要等家父回来。”
“喔,让我看看你准备到哪了。”百里恢弘毫不顾忌地翻了翻云垂野的书本,翻得脆黄的纸张哗哗作响。
“百、里、恢、弘!”云垂野眼里带火,恨不得现在就给他扔出去。
“可省省吧,您现在都自顾不暇了——等等!你是想渡上神劫?!”百里恢弘望着他,满脸惊愕。
“所以要等家父回来。”云垂野从他手里把书本笔记都抢了回来。
“真难为你都这个时候还在看这些。”百里恢弘的情绪来得突然,不知怎么,外面的天井对他来说忽然成了一个四方的牢笼,“所以说这二十年来你没出过云都,就是要闭关修炼?”
他还以为是打着修炼的旗号干别的……
“否则呢?”云垂野反问,“否则像百里山长这般?”
有这样一个强烈的对比,百里恢弘简直是万分懊悔,直到书房的门被不合时宜毫无征兆地推开——
“侯爷,泓儿给您……”少年托着食案,没叩门就进来了,见有外客来,讷讷收了声,躬身退下了。
百里恢弘:“……”
难不成是他高估了云垂野?
“新进府的,没见过世面,山长见笑。”果不其然,云垂野的脸色更难看了。山长嘴上称着不敢,心道师兄说得果然不错,云小侯爷面寒心也冷,果真绝情。
“我是来给夜阳山作说客的,”百里恢弘单刀直入,不再对云垂野抱其他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他们早晚会有新的动作,小心到时候连你自己也自身难保。”
他义正辞严:“云垂野,我们造反吧!”
小侯爷只觉得百里山长脑子坏了,不作理会,自顾自地把方才书案上的书都收回书架。
山长负手走来,哑着嗓子,语重心长:“当然也不是真的从了这群响马盗了……我有一计,侯爷可有兴趣?”
“没兴趣。”云垂野道。
“先让我在府上住上几日……那群粗人,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百里恢弘像是没听到云垂野再说什么,满面愁苦不似作伪,看来“落网”之后这几日是没少吃苦,“让我劝你三天,你不要太早松口,免得惹人怀疑——比方今天,你可以装出很烦的样子。”
“我现在就很烦。”云垂野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提着他后领子就给他从侧门扔了出去。
更气人的是,云垂野转头就叫了那个“泓儿”过来。
小郎君托着茶点,飞快地瞥了百里恢弘一眼,进去了。
然后云垂野“啪”一下关了门。
百里恢弘愣了愣。云垂野这是同意了?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垂野就能这般信任他。
不对!
他总觉得是自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