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以上神的身份上朝,那么自然是没有官服的。
或者说,官服便是他上神的礼服。
扶渊在连远殿小阁楼上,没有像往常那般坐在临窗的小桌旁看书,或者托腮俯瞰窗外万家灯火,而是半躺在矮榻上,摩挲着如玉般流光溢彩又如玉般冰凉的笏板出神。那件月白的云锦礼服,叠得平平整整,放在木案上,就在他的身前。
几个月前写给天帝的信上说的很明白,回来想和阿宴一道念书。而现如今,除了一纸诏书,连句话都没捎过来。扶渊当然知道天帝养大他的目的,也知君心难测,但……扶渊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或多或少的有些不是滋味。
算了,爱咋咋地。扶渊把笏板拍到礼服上,钻进被窝。娘娘的事,阿宴的以后,自己的病……还需从长计议呐。
笠日清晨,扶渊早早起来,却没有直接去,而是算着时辰,穿戴整齐后,不紧不慢地到了。既不比那些以勤勉著称的大臣们早,也不至于最后几个到。到了殿前,恰好遇到习洛书,二人便一同进殿。
天帝来之前,自然是群臣上前恭喜扶渊,再由习洛书一一为他介绍。扶渊以晚辈身份见了礼,遇到与习家关系好的,更是叔侄相称。既然是晚辈见长辈,那么自然少不了群臣对扶渊络绎不绝的夸赞以及习洛书难掩自豪的谦虚之辞。
都是在官场上混久了的人,能把扶渊从外夸到里,从头夸到脚,夸得天花乱坠。不过扶渊也觉着自己有值得夸的地方就是了。
扶渊向来厚颜,此时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不失礼数的微笑致意。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帝驾到,群臣归位,整理好仪容后行叩拜大礼。扶渊没有跪,而是深揖及地,这是他上神的特权。
只是,群臣皆跪于地,唯独他一人立着,这让他有些不舒服。也许是因为众人朝拜时的肃穆,也许是因为他和天帝的位置,很像是对立。
好在这一过程并未持续多久,天帝还礼,众人平身,便有大臣出列禀告政事。
然而这个过程依然压抑,除了天下苍生,自然还有由至高权利滋生出的尔虞我诈。扶渊恭谨的站在一旁,仔细听着,不时在笏板上像模像样地记几句话。他当然不喜欢这些,但他知道,不管喜不喜欢,他都得去学。
就像修道,他也不喜欢,但是不学就会被人欺负;朝堂上的事也一样,他不去学,阿宴就会被欺负。陛下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要珍惜。
他习惯了熬,习惯了等待,习惯了忍耐,也善于熬,善于等待,善于忍耐。修道也好,官场也罢,都不过如同在沁水时的日夜,不值一提。
他自有他的远方。
近来天灾人祸倒是颇多,扶渊感慨着。
今日各部都有要事禀报,多是因为发生了灾祸的后续赈灾事宜。临近午时,方才宣布下朝。
“子泱,小渊,留一下。”天帝揉了揉眉心,看着很是疲倦。
出什么事了?扶渊向习洛书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习洛书只是拍拍他的肩,却没有多说什么。
待群臣皆散,习洛书方才开口:“陛下,不如先让小渊回去,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
天帝又重重的揉了两下眉心,眉峰却蹙的更紧:“那便回吧。”
“……陛下,舅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扶渊问道,“如果我能分忧的话……”
“不必,先回吧。”习洛书安慰地笑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小渊告退。”
扶渊出了大殿,还是有些担心。不过他不打算等在殿外,那样于事无益,还会耽误宝贵的时间。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虽然刚来就去见那位朋友,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但是……眼下除了此事,他似乎无事可做,再加上幕后之人如此逼迫……扶渊轻叹一声,以前在沁水,过惯了终日无所事事的日子,如今才回帝都没几天,他就已经闲不下来了。除了事情本身很多之外,他自己本身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在帝都这个地方,无事可做总是令人不安。
小隐隐于野易,大隐隐于市难。
自己果然是道行不够。
扶渊回了连远殿,简单吃了午饭,换了身衣服,便带着名帖和一些礼物,同两个小厮,去了周府。
此周府非彼周府。扶渊此次所去的,是文山殿殿世子府,周家长房。
扶渊向来会讨长辈们喜欢,不多一会儿,周家大夫人便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是文山君的嫡长孙,来带扶渊去园子里四处逛逛,也想着他们年轻人多认识认识。
殊不知,扶渊与她儿子,是早已结识。
二人只是象征性的逛了逛,便去了书房。
“上神,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周同尘掩门,“今日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扶渊笑道。
周同尘嘴角有些抽搐,他不知扶渊对谁都是这一套说辞,但这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真是……
“说正事。”周同尘脸不红心不跳。
“无趣。”扶渊兀自坐下,简明扼要地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又道:“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当年你发现陆姑姑那件事的一些细节。”
“就这点事?”周同尘有些惊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