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殿下!”
徐阶盯着这幅“画虎图”看了片刻,又看了看裕王这一副情绪释放的模样,心下顿时了然。
“皇上心里终究还是有殿下的。”徐阶认真道。
在场的几人都是人精,官场老油子,揣摩上意的一把好手,自然明白这幅图的意思。
这是在变相的告诉裕王,就算是虎王,依旧对亲子,拥有无限的包容。
裕王太怕皇上了,皇上这就是在告诉裕王,让他莫怕,父子终究是父子,血浓于水。
“我想,皇上让景王回来,有两个可能,”这时,张居正抚着胡须,在众人将目光看向他的时候,略一沉吟后,道:
“我们都知道,陛下他可能……”说着,他语气微微一顿,而后又道:“第一个可能,是在为王朝选择一个最合适的继承人。”
众人闻言,都是暗暗点头,确实。
“第二個,”张居正说着,盯着裕王,沉声道:“这是对殿下的考验,也是一种磨练。景王,或许会是殿下的一块磨刀石。”
听到张居正这么说,裕王也是目光一凝,接过画卷,深吸一口气后,示意众人先坐后,道:“回来的路上,我也想过这个可能。”
“但不论哪一种,都需要我努力,正如父皇今日所说,鸣蜩与草虫,昼夜与阴阳……苍天之下,万物都在争,我也要争!”
“我要向父皇证明,我会比四弟强!”
看着这一刻,浑身上下,仿佛都有一股劲头的裕王,一众清流也是肃容起身行礼。
“我等,愿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从屯兵兴农的国策开始,他们就知道,北境他们清流与严党之战,最终的结算是裕王与景王之争,赢北境之战者,赢天下。
此时,严府,书房里。
“爹,皇上的意思是……”严世蕃趴在小桌子上,探着身子,看向老爹严嵩。
“要么,皇上是要为大明选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严嵩抬了抬眼皮,温吞道:“要么,就是在用景王,给裕王殿下当磨刀石。”
听到这话,严世蕃眉头一挑,道:“那为什么不能是那裕王给景王当磨刀石……”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老爹就这么看着自己。
“严世蕃,我们严家是皇上手里的恶狗,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年我们严家干的都是些什么事,我们自己心里清楚。”
“你觉得,若是挑选辅佐者,那皇上会摒弃清流不用,而用我们这些天下人都恨之入骨的‘严党’吗?”严嵩看着傻住的儿子,颇为宠溺的哼笑一声,道:“我们是坏人,嗯?”
“是啊,我们是坏人来着……”严世蕃张了张嘴,道:“所以,对于我们严家来说,皇上的意思,只能是第一个。”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在这次北境之战中,让皇上看到裕王的失败,景王的成功!”
“拿纸笔来,我要给应德和景王殿下,各去一封信。”严嵩推了一把严世蕃的胳膊。
应德,唐顺之的字。
“爹,这个唐顺之虽说是我们一系的人,可此人说到底,骨子里也不是个为我们谋利的人,这次推举他做宣大总督,我总是不安……”
“要不上点手段,把这唐顺之的家人控制起来!”严世蕃说着,眼神阴狠。
“住口!”严嵩语气一沉,怒声道:“严世蕃,我告诉你,接下来北境一切事务,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则大厦将颓,再无翻身可能!”
看着老爹发火,严世蕃咬了咬牙,恨恨的起身去拿纸笔。
唐顺之不同于胡宗宪,跟他们严家,并没有所谓的师生关系,最多就是挂名。
名义上是严党,虽然近些年也很听话,倒也受了严家一些帮扶,才能一展抱负。
可不是心腹,他终究觉得不如鄢懋卿和罗龙文这些人来的靠谱。
不过尽管心里不舒服,但严世蕃也知道,接下来北境之事太重要了。
今天老爹跟徐阶的对话,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他虽然自负,但今日徐阶展露出来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自己跟徐阶之间还是有些差距。
也只有老爹,能斗得过清流那帮人。
嘉靖自然不知道清流和严党双方此刻的想法,此时他正在忙着题诗。
玉熙宫,偏殿,书桌前。
裕王走后,吕芳跟陆炳便立刻伺候在近前。
看着书桌前,又拿出一幅此前自己准备的两幅画卷,在上面提字的主子,眉眼低垂。他知道,这幅画是准备给景王的。
此前,郭希颜案闹的太大,朝野动荡,以至于主子不得不把景王这个最宠爱的小儿子赶出京城,那天的雨也像今日这般大。
他至今记得景王跪在西苑外大喊着拜别父亲的一幕,那天的主子愣是硬着心肠没有见。
没有人比他更懂主子。主子他心间里,也是有温情在的,虽然不多就是了。
“呼,”嘉靖提笔,看着自己提好的诗,面容微缓,轻呼出一口气,道:“等景王进京了,这一副就送给他了……”
“景王殿下若是知道,定是会欢喜的紧。”吕芳赶紧送上一记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