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一声,跌进了湖里!
霍里斯的影像被她砸碎,湖水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无形的水流本应包裹她,让她感到窒息。可谢琅体会到的胸肺滞涩感十不足一,她清醒地往下沉,听到上方传来素月撕心裂肺的喊声:
“来人啊——”
“定国公失足落水了!”
*
宫中的禁卫来得很快,圣人与凤君也几乎是追在禁卫身后来的。
祂来时,还带来了朝中近半数官员,由宫人执着宫灯照亮前路,一时令夜晚的九洲池畔也亮得如同天光乍破。
“怎么回事,国公为何落水?”圣人身前并无灯火,祂整个人背光而立,身后的宫灯只将祂身躯与面庞的轮廓照亮,其余的部分俱都掩在阴影里,让祂此时看着很有几分阴晴不定。
祂看着跪在身前不远的两位女侍,嗓音阴冷:
“你们陪国公来湖畔透气,就是这么陪的?”
素月更深地拜伏下去,却明白了自家娘子为何刚才要与她比那个手势。
这位圣人与她过去所见的,当真有太大差别。
至少,圣人不该在她们出来不过一刻多时,就派人来寻,仿佛心里有鬼。
她心中这么想,脸上却带着惶惑:“陛下息怒,婢子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女侍,国公不让贴身侍奉,婢怎敢置喙……”
“是吗?”
素月感觉自己被圣人的目光锁定住,呼吸不由一滞,暗暗带着身边的上野樱又伏低了些。
水声、风声,乃至烛火在宫灯中燃烧的声音在她们头顶接连想起,最终被收束进圣人冷漠的声线里。
“说得倒是无错,但也该罚。”
素月心中的巨石砰地一声落地了。
——虽然不知为何,但眼前这位圣人的确不是真正的圣人!
不然,圣人怎会不知道她在这些方面还是能劝一劝娘子的呢?
身后“哗”的水声响起,素月忍住了,没有回头看。
头顶再度传来圣人带着凉意的声音:
“先起来,去瞧一瞧你们国公。”
素月带着上野樱叩首谢恩,礼毕便连忙起身,提起裙子朝水边奔去。
跑动中,她无声息地瞥了跟在她身侧的上野樱一眼,得到对方一个事情已经做完的眼神。
素月心下稍定,看了眼水面,果然看见那位禁卫统领正**地扶着另一个**的人上岸来。
谢琅落水时间不长,被禁卫统领卫肃捞上来时神色却比之前看着更加苍白。
素月赶忙过去,将谢琅从卫肃手中扶过来,又从上野樱手中接过她刚取来的披风给谢琅披上。
卫肃自然而然地往旁边撤开半步,谢琅瞧了眼他在光下正常的影子,与他隐晦对视一眼,又很快挪开。
她微微咳着,朝立在最前方的圣人与凤君行礼道:“臣外出醒酒,因思虑国事暂且遣开侍从,未曾想失足落水……让陛下、殿下以及诸位大人受惊了。”
圣人不免叹了口气,上前虚扶她一把,道:“鸣玉,你要多加保重身体才是,今夜宴上实不该饮酒的。”
谢琅笑笑,心知这并不可能。面上却恭顺道:“多谢……咳咳、陛下体恤!”
说罢,她有些歉然,又补充说:“扰了陛下、殿下与诸位大人兴致,实是臣之过错。”
握住她手的力道加大了,她听得圣人说:
“无妨,夜也深了,各位卿家便都归家去罢。”
齐刷刷的谢恩声响起,圣人吩咐来人给落了水的谢琅备张轿子,让她能迅速出宫,去马车上再换衣物,又点了卫肃让他亲自送谢琅出宫,才与凤君相携离去。
不多时,谢琅便顶着一身湿衣、坐着轿子出了宫门,迅速转到自家马车上。
李安通替她与两位女侍揭了车帘,刚要放下,又被卫肃敲了下手背。
他难以置信地瞪了这位禁卫统领一眼,却见他极为干脆地踩上车辙,追到车厢里去了。
车厢内,谢琅适才坐下,正被素月按着擦头发。见卫肃上来,她轻瞟了眼,凉道:“卫统领急躁了些。”
她看他想说什么,揉着眉心道:“这事明日与你解释,我乏了,又**的,莫非卫大人想在这看着本国公换衣服?”
卫肃果断道:“我这就下去,明日休沐,上门拜访国公。”
“可。”
谢琅看着他揭开车帘下去,又听到车外李安通低不可闻的抱怨,敲了敲厢壁:“回府。”
马车动了起来,谢琅一面在素月侍候下换衣,一面缓声对上野樱说:“多谢上野小姐。”
“交易而已。”上野樱笑笑,将一本册子从袖中抽出来,“至少我喜欢与您合作。”
她似乎注意到什么,顺手取了搁在桌上的一面小铜镜,递到谢琅眼前:“国公,您现在形容实在狼狈。”
谢琅却没注意她的话。
她死死盯着铜镜映照出来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差一点就要惊叫出声。
那不是她这些时日来已经看习惯了的、谢鸣玉的脸。
而是她用了三十余年的、属于真正的她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