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眸光摇晃一瞬,又很快恢复了镇定。
她谨慎地望着对面的娀谶,眉头微皱,缓缓地吸了口气:“……这就是我的名字。”
这并没有什么错处。
她现在用的是谢鸣玉的身体,且她们没办法再换回来——那她就是谢鸣玉,这事在基因信息上是无可辩驳的。
然而娀谶没有立刻答话。
她只是审慎地看着谢琅的脸,目光有如实质,琥珀色眼睛里飘动着的金箔像细碎的金色雪粒,正围绕着她眼底那枚月亮盘旋,仿佛正在肆虐的风暴。
被这种目光张望着,谢琅几乎错觉自己已经被风雪扬了满身。那股冰冷的气息从脸颊滑下去,一直钻到衣服里。
她身体微微绷紧,但娀谶却轻叹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说了一句话。
“这个名字指向两个方向:一是在浑浑噩噩中消逝,一是在噬心的疼痛中僵冷。”
谢琅心中猛地一跳,险些掩饰不住骇然的神色。
噬心的疼痛……前生她最后的感受,就是这般!
幻境里,顶着年轻面容的娀家家主遥遥看着她,神情悲悯如神佛投下一瞥:
“……孩子,你之前遭遇的,是哪一种呢?”
谢琅抿唇。
她有些心惊了。
娀家家主似乎下了什么判断,认为她并不是真正的谢鸣玉,却又没有明说。
然而这件事太过荒谬,谢琅总有种自己说出去会被立刻当成实验品带进研究院的感觉。
而且……娀谶口中说的两个方向,后一种正是她前生最后的遭遇。
那前一种,就是谢鸣玉应该遇到的事?
……可现在明显不对,与其说是她们各自应该遇到的事,不如说是已经改变的过去。
而一切正是从她在开往银青星的飞船上醒来后,开始变化的。
或许,正是因为她们互换了身体,才让事情有了新的发展?
再加上娀谶之前重复过的那句诗……联系这句“两个方向”,她总感觉“受冤的英魂”句指的是霍里斯,“破碎的美玉”句指的是谢鸣玉,或者她。
想到这里,谢琅没有立刻答话,反而问:
“那您认为,现在有没有什么变化?”
她想看看娀谶到底是知道原身的遭遇瞎诌的,还是真通过她们的名字看出了什么。
……《诗》中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殷商始祖契之母简狄即是有娀氏人,大启朝亦长久流传有玄鸟可观未来的传说。娀家又多为鸟族半兽人,或许真有能见未来之人呢?
“你能站到我面前来,不就说明有了变化吗?”娀谶温柔地说,“而且,我也说了,刚才那首诗并没有写完。”
她顿了顿,补充说:“在从帕尔卡口中听说你们的消息前,我甚至认为那首诗只能断在那了。”
“我很重要。”谢琅仔细地揣摩她的语意,慢慢地说,“至少,在你能够预见的未来里就是如此。”
娀谶却道:“怎么能说是预见未来呢?”
谢琅不免茫然了:她自己是不相信预言没错,可娀谶摆出了这么一副姿态,却说自己不能预见未来……这实在是非常奇怪。
“时间并非线性,而是树形结构,在小范围内会不断循环流转,寻求最优解。”娀谶道,“所有的它还会有分叉,如同巨树上长短不一的枝桠。”
“每一根延展出去的树枝都代表不同时间分支上的一种可能。”她走上前来,手搭上谢琅出于防备而横在胸前的小臂,“我只是恰巧能瞥到一小块碎片罢了。”
所以……娀谶刚才说的,就是她和谢鸣玉将会面对的一种结局?
谢琅喉头不由上下滚动。
比起那个,她还是认为现在的发展更好。
娀谶的手仍然搭在她小臂上,触感微凉,像是一片正巧飘落到她手上的雪花。
“忘了解释,在这里,我们的对话没有办法让我们之外的人知晓。”那双剔透明净又仿佛看尽沧海桑田的眼睛望着她,轻轻地说,“现在,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谢琅。”心头的疑虑完全被打消,谢琅能看得出来,娀谶并没有说谎,她的话至少有一定的可信度。
更何况……谢琅也还没有找到不伤害幻境主人离开的方法。
就算娀家家主在幻境里的外貌十分年轻,可她毕竟还是个一百八十岁的高寿老人,在没有明显的矛盾和伤害前,谢琅不太愿意对她做些什么。
迟疑了一下,谢琅又问:“霍里斯……和我一样,也在您的幻境里?”
她意外有些在意霍里斯这时的情况。
足下的巨鸟忽然高亢地鸣叫了一声,声音清越悠长。
在这美妙如歌的鸣叫声里,娀谶轻轻笑了。
“是的,好孩子。”她温柔地拍了下谢琅的手臂,朝她轻轻眨了下眼睛,“你想听听将要续上的诗吗?”
*
与此同时,霍里斯只看见一片黯淡的星海。
在这里,无序的陨石碎片肆意冲撞,徐徐旋转的星云全然失色,不复昔年可见的壮丽色泽。隐有令人厌恶的高频鸣叫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叠以不详的重重振翅声响,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