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活了下来。
对,活了下来,陈易的感觉是活了下来。
从开始到结束,除了最后一瞬,游胥的刀势都压制着自己。
但活的是陈易,死的却是游胥。
游胥开打前说“不知哪一天就死在哪一刀下”,果真一语成谶,估计他直到死前,都不会觉得他死在这以炁御物的背后一刀之下。
重回四品的游胥声势惊人,陈易意识到无法正面破敌之后,就将这杀招藏在最后,就是趁他即将得胜之时的那一瞬间的松懈,取起性命。
游胥死了,死得很冤,他分明即将得胜,甚至最后也并非棋差一着,而是输在陈易天外飞仙似的奇招。
可死了就是死了,
有的武人比武是分出胜负,
而有的武人比武,是比谁能活下来。
站在最后的是自己,只能证明自己比他更适合活下来。
“该走了…赶紧回东厂。”
陈易归刀入鞘,喃喃道。
他想了想,捡起了游胥的环首刀。
低下头,便能看见刀身上的铭文“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
这一句话,仿佛概括了游胥被灭门后的后半生。
曾经江湖之上,或许有个走南闯北、不知天高地厚的逍遥侠客。
侠者,以武犯禁。
只是在白柳派被灭门之后,逍遥快活的侠客死了,老练圆滑的游胥活了下来,靠给人卖命而活,期望“遭周文而得举”,可这一切,最后都付诸了太真观竹海的一抔黄土。
陈易轻声道:
“无非是学成文武艺,报于帝王家。”
想了想,陈易丢下了环首刀,大步踏出竹林。
………………………
林晏面色狰狞。
这一次围攻太真观,几乎是铩羽而归。
林府中上五品的高手要么派去了斋醮科仪,要么都去对付行动起来的喜鹊阁谍子,根本奈何不了装备精良的西厂。
春秋名册的下册可以说一下就没了着落。
“还好…还好上册是真的,烧掉了上册,起码还能有人可用。”
林晏阴翳道。
接着,他转过头,问道:
“斋醮科仪的情况如何了?”
还不待谍子回答,只见远方的天象突变!
层层叠叠的七色云霞赫然显现,天空之中隐隐有仙鹤啼鸣,玄黄之色弥漫于京师上方。
林晏眸光一亮。
无需谍子回答,他已经知道答案。
“爹,你要成仙了!”
林晏嘴唇颤抖,近乎疯狂地喃喃道。
天穹中云彩旋聚,半座天空都仿佛在歌功颂德,虚幻的金身法相若隐若现。
“赶紧叫人把禁军西营调过来,围住皇宫!”
林晏嘶吼地说道,
“今日就让那妖后在宫里毙命!”
谍子站起,径直跑去传话,就在这时,另一个谍子冲了过来。
林晏看出,那是他派去侦察皇宫虚实的谍子。
本来以为此行是有去无回,不曾想这谍子半根寒毛都没掉。
大内腐朽如斯,看来…那妖后果真气数已尽。
“不曾想我们林府藏龙卧虎,你竟能全身而退。”
林晏几分夸赞地说道。
谍子听到林晏的话,却没有丝毫欢喜,反而开始轻轻颤抖。
“说吧,探出什么来了?”林晏皱眉道。
“报公子…小皇帝在金銮殿的龙椅上坐着……身边只有两个大内侍卫,还有三四个宫女。”
林晏听着汇报,皱起了眉头,不住道:
“那妖后疯了不成,竟然将小皇帝如此草率安置…那么,你探清那妖后的位置了吗?”
“报、报公子…”
谍子颤声地喊道:
“太后根本不在皇宫!”
林晏双眸瞪大。
整场逼宫,太后本人至关重要,其次才是小皇帝,如果安后逃出了京城,投靠了哪位就藩的藩王,行举兵勤王之事,他们不仅根本就受不住京城,大虞也会大乱。
功德成仙的林阁老压胜住大虞龙脉,以此让林府好诛杀失去龙脉压胜的无名老嬷,最后逼迫太后退位还政,这是林晏的整个计划。
“那妖后疯了,竟然不要龙脉压胜。”
林晏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地问道:
“她在哪?!”
………………………
“春薄寺?”
陈易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吴庆胜,
“太后娘娘怎么会去春薄寺?”
要知道,先太后就死在了春薄寺,之于安后而言,正如落凤坡之于凤雏,朝廷的文书里,也因此极为避讳“春薄寺”这三个字。
瞥开避讳不谈,春薄寺也并非一个好去处。
春薄寺地处京城郊外,沿途几无人烟,道路笔直通畅,从京城到春薄寺,快马加鞭只需半个时辰。
“我也为之骇然,那与我联络的喜鹊谍子传来口谕,说太后有剑甲相助,安危无恙。”
疲惫不堪的吴庆胜如此交代道。
“那也不该去春薄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