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公宫,衣装华丽的齐国使者立于大殿之上,手捧竹简大声宣诵着齐国的宣战国书。
“从前周公与太公互相扶持,共同辅佐王室,劳心劳力协助成王。
成王感念他们的恩德,便派人慰问他们,还赐给他们盟约,说:齐鲁两国世世代代的子孙,不要互相侵害。
这个盟约在两国世代留存,藏于内府之中,由太史负责掌管。
我国的先君桓公在位时,夷狄侵入诸夏,桓公便运用这份盟约,以太公的名义联合诸侯。
贵国的先君庄公也随之响应,两国合力驱逐夷狄,解决诸夏之间的不睦,弥补他们的缺失,救援他们的灾难,自那以后四海都恢复了太平。
齐鲁两国山水相连,乃兄弟之邦。
两国百姓共沐济水之恩,同仰泰山之德。
如今鲁国境内陪臣为乱,以下凌上,欺压忠良,兴为富不仁之言,扬为仁不富之论。
如此败坏礼制,毁誉道德,抛却仁义,舍弃忠信,奴役百姓,残暴贪鄙。
寡人虽非鲁人,然为鲁之兄弟,亦能感怀。
今我伐鲁,非违旧日之盟,亦非逆成王之德,所以兴义师以救兄弟之国也。
如若寡人驱逐了阳虎,这不是寡人有德行,而是齐鲁之誓不可破除。
如若寡人没有驱逐阳虎,不是齐鲁之誓有所变更,而是寡人的修养不足。
寡人所愿,请周公、太公之灵于上天见证,请皇天后土之德为我昭示!”
使者念完了这份国书,曲阜朝堂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只不过这死寂的气氛中,却并不完全是源自于齐国的压迫感,更是含有一股微妙的尴尬。
大夫们有的正用着似是非是的目光望向阳虎,好像是都打算看他的笑话。
另外一部分则是低头盯着地板数蚂蚁,这倒不是他们不想去观察阳虎的表情,而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真的会在朝堂上大笑出声。
至于阳虎的党羽们,则一个个面色铁青。
他们也没想到齐侯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说好的进攻鲁国呢?
怎么突然变成清君侧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宰予,此时正维持着一副标准的扑克脸,这倒不是他不想笑,而是他还在回味着齐国国书中的韵味呢。
不得不说,齐国还是有不少能人的啊!
这份国书写的有点水平。
这不止把齐鲁之间的矛盾转化为了齐鲁两国与阳虎的矛盾,还趁机抢占了大义的名头,甚至把当年太公与周公的盟约都翻出来了。
这样一来,如果齐国战胜了鲁国,鲁国人不但不能斥责齐国不义,反而还得对他们感恩戴德。
如果没有战胜鲁国,那阳虎还得再被扣上一个亵渎先君盟誓的恶名。
这还真是有够损的。
宰予偷偷瞄了一眼在场众人的表情。
只见夫子和他一样面无表情。
阳虎则已经气得额前青筋暴起,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而季孙斯则因为瞥见阳虎的神情,吓得满脸煞白。
孟孙何忌同样不动声色,而叔孙州仇则是微微有些诧异。
鲁侯听完了使者的汇报,也尴尬地有些下不来台。
难道使者说的情况他不了解吗?
鲁侯当然了解。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倒是想解决阳虎,可问题是他没那个能力啊!
再说了,解决了阳虎,国内还有三桓。
所以对鲁侯而言,驱不驱逐阳虎,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陪臣执国命这事在鲁国属于潜规则,私下里骂两句差不多得了,真摆在明面上谁脸上都不好看。
可今天把这事儿挑明的偏偏是齐国的使者。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属于最基本的礼仪。
所以他现在叫既没办法对使者动武给阳虎一个交代,也不能真的叫阳虎自裁。
鲁侯心中连连叫苦,他的视线接连扫过在场的大夫们,就差没把‘来个人帮我救场’的心情写在脸上了。
但鲁侯如此急切的想要求救,大夫们却一个个置若罔闻。
有的是在心里暗爽着呢,大部分则是不想卷入其中。
大家都是聪明人,谁都不傻,大夫们都知道,这道题答对了不一定能得分,答错了百分百扣分。
多说多错,不说无过。
正当大家都默不作声之际,阳虎突然站起身来,来到殿中央摘下帽子向鲁侯谢罪道。
“下臣阳虎没有德行,虽然竭尽智慧想要匡扶国家,但却引来了国人的误解与邻国的责难。
如果以我的死能够换取鲁国的安宁,平复大国的怒火,那么就请国君您下令赐我死罪吧。”
阳虎此言一出,在场的不少人都面露异色。
就连夫子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宰予则低声叹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