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说完这段话,忽的又冲着宰予问道。
“予啊!你是否知道菟裘归计的由来?”
菟裘归计?
宰予思索了片刻。
鲁国的先君鲁惠公有两个儿子,年长但地位卑贱的是公子息,年幼但地位崇高的是公子允。
惠公去世后,大夫们想要拥立年长且贤能的公子息继位。
公子息想要推辞君位,又担心弟弟公子允太过幼小,如果公子允继位,势必遭到大夫们的轻视,无法顺利的治理国家。
于是公子息就与大夫们约定,由他代为摄政,等到弟弟公子允成年后就将国君的位置还给他。
大夫们同意了,自此公子息开始摄政,是为鲁隐公。
隐公摄政之后,每日费心费力治理国家,仁爱百姓,交好友邦。
他曾想去棠地观看当地的渔夫捕鱼。
大夫臧僖伯规劝他,说这样不合礼制。
隐公不听劝告,执意要去。
当年冬天臧僖伯去世了,隐公知道这个消息后,心中很是愧疚。
他说:叔父是带着对我的怨恨离开的啊,寡人怎么敢忘记他的忠诚呢?
于是,就按照原等级加一级的葬仪安葬了臧僖伯。
隐公从此以后,直到去世,再也没有任何违礼的行为,对待国政也愈发用心。
隐公十一年时,公子挥来见隐公。
公子挥对他说:“您已经做了很多年的国君了,在您的治理下,国家安定,民众富足,满朝的臣子们没有不听从您的。现在您的弟弟公子允已经长大。
不如由我来替您把他除掉。这样一来,您可以继续当您的国君,事成之后,也让我当个太宰,好吗?”
谁知隐公听到公子挥的话以后,十分惊愕。
他回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太子允要当国君是先君的命令啊!
我不过是因为他年幼缘故,才代他做十几年的国君。
现在公子允确实已经长大了,所以我正在菟裘那个地方修建房子,将来好在那里养老送终。
至于国君之位,我已经决定还给允了。”
公子挥遭到隐公的拒绝后,害怕自己来见隐公的事情传到公子允的耳朵里,会遭到清算。
于是扭头又去找公子允,向他诬陷隐公,说隐公想要杀掉他继续做国君。
公子允听信了他的话,就派人杀掉了哥哥鲁隐公,随后自己继位为君,是为鲁桓公。
宰予思前想后,觉得夫子忽然拿出菟裘归计这个典故,肯定是意有所指。
因为隐公死乃是一桩鲁国人尽皆知,但又难以启齿的丑事。
隐公的一声完全可以用‘克己复礼’四个字来概括,他本想回到菟裘养老送终,却遭到小人的杀害。
夫子提到隐公,难道是让我向他学习吗?
宰予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让他尽心尽力匡扶公室,他努努力还能摸到点边。
但让他成为坦荡君子后,还得被公子挥和鲁桓公这样的小人暗算而死,宰予们心自问做不到。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呢,克己奉公闹到最后,落了这个结局。
如果我是隐公,怎么着也得把这俩小人一起扬了。
宰予虽然油嘴滑舌惯了,但他也不想对夫子撒谎,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宰予干脆道:“学生愿意学习。”
孔子闻言,也解读出了他的潜台词:“也就是说你做不到吗?”
宰予寻思了一下,咬了咬牙:“可以努力学习!”
孔子听了,连声笑道:“罢了罢了,你倒也没必要那么努力学习,因为那也不是个值得努力学习的目标啊!”
宰予听得一愣:“啊?”
孔子捋着胡子道:“那日你在公宫不是说的很清楚吗?错了,就要改正。对的,才应该坚持。
就结果来看,那位也并不是全都做对了啊!”
台下的子路听着夫子和宰予之间的谜语对话,挠了挠头,问道:“夫子,你和子我说什么呢?”
颜回、子贡等聪明的则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出声道:“子路,你别着急,让夫子说完,回头你不明白的,我们可以给你解释。”
孔子笑着继续对宰予说道:“那日你在公宫说过的话,对我也有所启发啊!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你今后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今天早上我却突然想通了。
你效法的对象,应该是晋国从前的贤大夫的羊舌职啊!”
“羊舌伯华?”宰予皱眉问道:“为什么是他呢?”
孔子道:“从前晋平公问祁奚:羊舌大夫是晋国的优秀大夫,他的品行怎么样?
祁奚推辞说不知道。
晋平公说:我听说你从小在他家长大,你现在隐藏着不愿说,是为什么呢?
祁奚回答说:他小时候谦恭而和顺,心里觉得有过错,不会留到第二天来改正。
他作为大夫,凡事皆出于善心而又谦虚正直。
他做舆尉时,讲信用而不隐瞒功绩。
至于他的外表,温和善良而喜好礼节,广博地听取而时出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