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拗?”李氏简直被邱琛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逗笑,不知道哪里涌上来一股气,“谁不想活,我也想活,可彦儿如今刚刚开蒙,束脩笔墨宣纸,哪个不要花钱!家里柴米油盐,哪个是平白捡来的!今日医老为我把脉诊断,明日你哪里能变出银子来为我抓药!”
邱琛一震:“我不是每个月都有月银……”
李氏:“你那些月银,贴补完军中那些兄弟之后,还能做些什么,连一只好些的狼毫都买不了!”
邱琛:“可,可你从未和我提过……”
“那是因为我在成全你的兄弟情意!家中用度一直都是我一边照顾老母儿子一边在外做零工挣来的,我从不与你提起,是想顾全你颜面也是不想你心中难受,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你那些琐碎银子能供一家过日子,还能供一个孩子去私塾不成!”
反正已经说出了口,李氏便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索性一口气吐了个爽快,只是见邱琛那脸色乍青乍白,倒又有几分不忍,转过头朝着坐在一旁的医老微微欠身道:“原本家中琐事不该扰您清听的,只是确实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治病,便也不敢劳劳烦医老大驾。”
她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得
:“医老稍等,我去拿个东西。”
医老点着头应了,见她转身进了里屋,这才看着一旁仍愣神的邱琛没好气的道:“你媳妇这病,你就真不打算给她治了?”
“治,自要治。”邱琛脸上还带着恍惚,显然仍未反应过来,几乎是用本能在回答,“砸锅卖铁,就算卖了这老宅,也一定要给她治。”
“这话还算是个人。”医老这才有些满意的点头,“其实你若真想救她,也不必大费周折,县主既然今日让我过来,便是想搭一把你们夫妻二人。”
邱琛:“县主……清乐县主?”
“还不算太笨。”医老笑道。
“……”邱琛没有说话,这世上向来没有白吃的午餐,他用脚想也知道若寻求向挽清帮助,日后自家便等于成了左司马一脉,日后难免卷入朝堂斗争。
这样一来,他多年自保中立,岂不是成了一滩泡影。
可是……
“你媳妇这病缠绵多年,就算你手头有银子,这整个浩瀚大陆能救她的,也唯独老夫一人。你若不信,大可以找别的大夫看过再说。”
医老看出他眼底挣扎,却也没再强迫,如今硬逼着
答应,和他走投无路去求向挽清,时间相差不远,一个主动一个被迫,效果迥然不同。
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起身便要离开,方才进了里屋的李氏却急匆匆小跑出来:“医老,之前我出门未带银钱,如今这些还请您代我转交,算是我方才问诊抓药的银钱。”
她伸出手,里面是一块块的铜币,新的旧的,像是一点点攒起来的。
医老皱着眉看了那铜钱一会儿,又转过去盯着李氏的脸看了少顷,示意自己身后的小厮接过:“如今老夫倒是有几分明白,怎么你们二人会成了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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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既已经请医老跑一趟,为什么还说不必强求。”锦碧一边为向挽清研磨,一边不解道,“你不是说这邱大人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连多年前为救他伤亡的兄弟家属都一直在接济,李氏与他少年夫妻,若与他晓以利弊,他没道理不救。”
“再晓以利弊,在他看来也是我强迫于他,和他心甘情愿来求我,怎能一样。”向挽清落笔写下最后一字,左右看了看,这才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幅还行。”
锦碧闻言忙放下墨块,双手接过向挽清手中笔杆放好,又
捧上白巾让她擦手,其实在她看来,小姐这幅字与之前那些并无不同,都好看的紧:“可是小姐,离医老为李氏问诊,已经过去两日,那邱大人还没来过,不会是不会来了吧。”
“你急什么。”向挽清接过锦帕净了手,“他总要带李氏去看过几个大夫才能死心。”
锦碧瘪了瘪嘴:“小姐你是不知道,如今京都都在传,说是护龙营的副统领估计就在虞亮,龚芥二人身上选了,奴婢这不也是怕再不抓紧就晚了。”
“龚芥,虞亮。”向挽清轻笑一声,“一个是太子一脉,一个目前看着倒还像是中立,却都是蠢货。”
锦碧刚想接话,就见十三大步进来,单膝下跪道:“小姐,邱琛求见。”
锦碧一惊:“小姐,他真的来了。”
向挽清微微点头:“按我的吩咐办好了?”
十三:“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前几日连夜去过他平日接济的几户人家。”
向挽清:“请他过来吧。”
医老离开之后,邱琛竭尽所能拜访了几位太医,见他们都摇头叹气,才知医老说的一字不差,这世上除了他,只怕无人能再妙手回春,即便是天才地宝
的往下砸,也不过再缓一年。
可他这种人生性蠢笨不懂变通,皇权倾轧之下更是如同蝼蚁,届时若是一着不慎,他自己生死是小,只怕还会连累家人兄友。
若是不治……便只有两年。
若是治,便意味着自捉襟见肘的俸银,不能再接济那些曾因自己或死或伤的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