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本以为说出口会带着血泪的故事,如今时隔二十年真的说出口的时候,他脸上竟还带着笑意,可落在向挽清眼里,他薄唇勾起,眼尾却洇出一片绯红。
凤眸含水,眸光盈盈,有情却是最无情。
那分明是在哭。
“她刚刚入宫的时候,因为怕被发现,所以就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如今时间渐长,容颜变化本就正常,再加上她本就与我母亲生的相似,只怕是北汉如今的天帝,我母亲的亲哥哥站在她面前都认不出了吧。”
“她初入宫的时候,不愿侍寝,旁人虽有闲言碎语,却也碍于北汉不敢如何。可是后来有一次父皇酒醉闯殿……”
“她刚开始不愿生下这个孩子,可是发现的时候由于已经月份已大,若是贸然堕胎,只怕有性命之忧,她无法,只有生产。”
“朔宇刚长大些的时候,就喜欢跟在我身后,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他是为何出生,我恶心的不得了,对他的态度又何止是差,可我一次次赶他,他就一次次回来。骂他也笑,打他也笑。呵。”
叶纪棠轻笑一声,像是在哭,他嗓音微哑,继续开口:“这些事
朔宇都不知道,他那日告诉你的,就是他所以为的真相。是我和明妃编来骗他的。”
“到如今,也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叶纪棠许久没有再开口,向挽清便也没说话,她就这样抱着叶纪棠,用自己的怀抱告诉他,她一直在。
叶纪棠在她怀里轻轻阖上眼,长长的睫羽划过她衣衫。
他曾有过八年的梦魇,日日夜夜闭上眼睛,就是那黑暗柜子里的唯一一道光亮,可透过那光亮,看到的却是血泊之中闭目的母亲。
他发了疯似得想从柜子里挣脱出去,惊恐的想要喊叫,可是明妃死死的捂着他的嘴,禁锢着他的身躯。
两岁的孩子,用尽所有的力气也只能在她掌心狠狠咬上一口,咬的血肉模糊,满嘴的铁锈味几乎让他窒息。
就如同沉入那深不见底的湖底,幽闭恐惧,透不过气,他常常一身冷汗的惊醒。
直到十年前,那杏香萦绕清远,成为他生命中的另外一道光。
他的王府之中尽是杏花,也不过是因为只有如此他才睡得安心。
他又叹气:“稚子无辜。”
向挽清低头看他,从她的角度看去,叶纪棠睫羽如扇,鼻
梁挺直,薄唇因为温热到底还是恢复了几分血色,配上眼角的嫣嫣绯红,如织锦灿烂,将本就艳丽的人衬得愈发绝色。
可是那双狭长的凤眸之中,染着的却是无尽晦暗。
他说稚子无辜,他后悔当初对叶朔宇所为,所以如今尽量弥补。
可他当年也不过两岁。
又有谁来弥补他一生之殇。
向挽清微微低头,长发如瀑从她肩头垂下,丝丝缕缕落在叶纪棠肩头指尖。
她闭眸吻下,红唇如同春日娇嫩桃花,轻轻浅浅落在他薄唇之上。
极尽温柔,不带情欲。
————
向铭熠从医老府中走出来的时候,早就有人候在门口。
站在马车之前躬身之人是太子近侍,平日即便是对着一品大员,也依旧保持着几分傲气。
可如今面对向铭熠,却极尽恭敬有礼:“大人,太子殿下已经等了您许久。”
向铭熠却没有立刻踏上马车,他回头望去,医老府中的大门正缓缓关闭,大门沉重,关的极慢,但总还是会有一刻,彻底合上。
严丝合缝的将他与向挽清隔开。
“向大人。”近侍低声提醒。
向铭熠一步一步跨上跨上马车,
虽然缓慢,但最终还是没有再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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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既然清乐县主已经言辞拒绝了那向铭熠,不是好事吗?”
叶纪棠本就是不管知雨阁闲务的,平日里偶尔会帮忙的叶朔宇这几日也忙着操办万国朝会的事务,曲亦宸一时间忙的不行,近日才勉强抽出空来看看病人,谁知一来医老府上,就听说向铭熠今日刚来过。
还一开口就是让向家小姐离开自家阁主,据说当时偷听墙角的医老一个怒急攻心,就差点一古稀之体举起一包毒粉和他同归于尽。
不过幸而向二小姐回绝的那叫一个干脆,不论是里子还是面子,一点都没给他留下。
可是即便如此,曲亦宸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叶纪棠如今的心情称不上太好。
趁着向挽清如今去了司琴房里,忍不住问道:“我从未见过清乐县主发过这样大的火,阁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纪棠懒懒散散的开口:“就是发的火太大了。”
曲亦宸不解。
叶纪棠:“路边的狗冲你吠一声你会咬回去吗?”
“阁主的意思是清乐县主的反应太大了?可这或许是因为此事与阁主有关
,县主太过在意才会如此。”
“或许吧。”叶纪棠喃喃低语,“可我还是觉得,或许清清……还是在意他的。”
毕竟面对别人的时候,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不曾有过这么大的反应。
“阁主,你在说什么?”曲亦宸有些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