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颖在新疆的“女儿”,叫方皎皎。但方皎皎也没去新疆以前,叫袁满。
“袁满,你爸爸今年过年还不回家啊,是不是不要你和你妈啦?那张爷爷给你找个能天天陪你的爸爸好不好?”
“袁满就是个大骗子,你们以后都不许跟她玩,她爸爸就是不要她了!她上上次还有上次,都说她爸爸一定会来开家长会,结果这次的家长会都开完了,她爸爸还是没来!”
“袁满,我已经给你换了好几个同桌了,怎么别人都能和同学好好相处,就你跟谁都有矛盾呢?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懂不懂?明天叫你家长来学校!”
袁满仿佛置身于一片诡异的沙漠中,被叽叽喳喳的几人围堵在中间。
她的眼神从隔壁的张爷爷、小学的讨厌男同学以及初中的班主任的脸上一一望去,又落在那些早已叫不出人名模糊不清的人脸上,她站在原地自言自语抱怨着:怎么又来了。
袁满的表现让众人不满,他们脸上的坏笑变成愤怒,开始口不择言地说出那些难听的话,毕竟只有她恐惧和受伤的表情,才是他们的“养料”。
随着人群言语攻势的增强,那句句诛心的话幻化成黑色文字,从他们的头顶升起,蜂拥而至地砸向袁满。
“烦死了,每次有重要事儿之前,你们都来这一出,能不能有点新意?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不是八岁了。”袁满随意地抬手一扬,将袭来的黑色文字击碎,眼神冰冷地盯着那些人嘴角扯起一抹冷笑:“行啊,既然不想让我睡觉,那就都别睡了。”
袁满将卫衣的帽子摘下,露出了一头银白色的短发,鹰瞵鹗视地盯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群,也用语言开始了她的反击。
“怪不得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呢,您眼看着都要入土为安了,还向往着我妈这样的年轻女性,千方百计地上赶着给我当爹呢?不过您确实得天天在家陪我了,毕竟就您这走一步喘五下的样儿,恐怕连屋都出不去。”
“千万别跟我一起玩!我对你们那些挖鼻屎黏在课桌底下、大鼻涕抹在别人身上,像狗一样比谁尿得远的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成绩太好,才让你们那参加家长会的父亲,每次开完会后都回去胖揍你们一顿。”
“老师,您的知识面可能还不够丰富,没事儿,我已经读高中了,我可以教教你。列宁说了,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他们都能相处好,那证明我才是真理。还有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我打您一嘴巴,您看看这一个巴掌响不响?”
袁满的话幻化成炸弹,每一句都落在众人脚边,将他们炸得遍体鳞伤,只能在黑雾的掩盖下逃窜消失。
下一刻,袁满便被失重感席卷全身,接着感觉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下坠。
直至陷落在一张硕大柔软床垫中。
遮光窗帘能挡住呼啸的风,却拦不住那些萦绕在耳边的恶言。
做噩梦的次数太多,袁满早已练就一身本领,能自如地控制自己从噩梦中醒来,只是脸上还是露出难掩的倦意。
白天的工作有些辛苦,嫌疑人的反追踪技术和警惕心都很强,她愣是盯了6个小时的电脑,才追踪定位到那人的地址,协助其他同事将他抓捕归案。
袁满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好。即便身体十分疲惫,可这一醒就再也无法入睡,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寂静的深夜是最适合思考人生,尽管她无数次的都想回避关于父亲的话题,可在自我拷问的时候,她还是想起了父亲。
那个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2002年,袁满的父亲袁有为,作为第四批上海市援疆的干部之一,带着领导和家乡人民的嘱托,来到了新疆阿克苏地区开展了为期三年的对口支援工作。在新疆的这三年,袁有为和许多援疆干部一同努力,积极争取项目资金,推进基础设施建设和公益事业建设等对口支援项目的落实。
对于袁有为来说,在阿克苏的三年,虽然生活条件很艰苦,但他的精神生活是丰富的。那种精神上的愉悦足以克服生活上的困难。在那里的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共同目的,就是不让政府和人民失望,要帮助当地的人民提高生活水平。
回到上海的袁有为工作顺利,还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家庭也幸福美满。但在新闻报道到新疆地区相关的消息,或是不经意间看见苹果时,他还是会有一些遗憾。在援疆的三年中,尽管他们做了很多事情,但总觉得其实可以做的事情还有更多……他总是会想起临行前站在托尔木峰下时,由衷感受到的自己的渺小;也会想起在机场时,小小的玛依努尔不舍的抱着他,用不流利的普通话跟他保证,一定不会辜负他们的努力,会在他们修建的学校好好学习,以后像他们一样,成为对社会对国家做出贡献的伟人。
想念的种子便那样在袁有为的心中扎根,在一根根香烟和他的沉默中发芽,他放不下那片为之奋斗过的土地和那片土地上质朴真诚的人们。他想念随风吃进嘴里的沙子,嘀里嘟噜听不懂的维语和坎曼尔大姨的手抓饭,更加想念他还没完成的医疗建设。
“你一定要去吗?你袁有为对于新疆的建设发展,不过微如沙砾,无足轻重,可你对于我们的小家来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