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岑双不那么想活了。
他索性发了狠,一把拂开男人捏住自己下颌的手。
“王爷如高山白雪,自然不似吾等低贱淤泥,碍了王爷的眼,奴才深感抱歉。”
他将头深深低下,似要埋进胸里。
“奴才自知罪孽深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很想死?”
季求柘问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岑双抿唇,没有接话。
“那就是不想。”
摄政王停顿片刻,似有好奇,“既然不想,何故有如此大气性,竟敢反抗本王?”
“不。”
岑双终于不再低头,他将头抬起,仰视这位金尊玉贵的男人。
“我想死,我可以死。”
“呵……”
男人信步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轻飘飘的话便落入岑双耳中。
“你想死,本王偏不如你愿。”
岑双没料到他会是这副态度,不敢置信望他:“为何?”
“为何?”
男人反问,又透着敞开的木窗眺望远处群山,自问自答道:“约莫是因为本王……看上你了吧!”
简直荒唐!
岑双心神大乱。
这难道是这个恶劣的男人又一次的羞辱吗?
他是个没了根的太监,不男不女的,这副残破的身子,他自己见了都嫌弃。
可现在,地位尊崇的摄政王竟然说看上他了。
看上他什么?
勉强可供一观的脸?
还是畸形丑陋的身子?
岑双嘲讽地扬起一抹笑,想问他这个连他自己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可视线扫去,却只见男人身上堪堪套住的里衣,系带垂落,衣襟大开,露出一大片泛着蜜色的肌肤。
那肌肤随着男人的呼吸微微起伏,犹如一株开得正烈的彼岸花。
他狼狈垂眸。
\"王爷要杀尽管来,何必如此戏弄我这个低贱的奴才?\"
岑双说着,视线落在地上那把静静躺着的匕首上,与其被人以这种方式羞辱,不如痛快点自我了结。
他早就没了傲骨,不想连死前最后的体面也丢弃。
岑双这样想着,毫不犹豫捡起那把匕首,心一狠,就朝脖子抹去。
“你在干什么?!”
季求柘目眦欲裂。
他才分神思索应该如何叫他相信自己不是在开玩笑,人就要抹脖子自尽了。
仓皇之间,他抬起一脚,以巧劲将横在白皙脖颈处的匕首踢飞。
“哐当——”
匕首飞出去老远,不甘落地。
岑双被力道牵连,身体随着匕首的方向往后倒,他闭上眼,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
然而身体还未落地,就被一道沁人心脾的雪松香气包裹。
他茫然睁眼,对上摄政王近在咫尺漆黑如墨的眼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在其中品出了后怕与自责。
可是怎么会?
他从未听闻铁血手腕的摄政王胆怯过,他就像是熹国百姓的守护神,神的眼眸无欲无求,断不会为一卑贱奴才生起波澜。
可身上的温暖如此真实,岑双愕然发现。
原来传闻中冷血无情的男人,躯体竟这般滚烫,烫的他心尖发颤。
“本王说的话就这么没可信度吗?”季求柘叹息,“你竟然宁愿自戕了断,也不愿相信我说的话。”
什么意思?
哪句话?
岑双愣住,却觉耳畔好似被一温软之物擦过,下一刻,他便意识到那是什么,整个人都傻了。
他他他他……
季求柘已经松开他,“罢了,处罚之事往后再说。”
他张开双臂,恢复一贯冷硬神情。
“替本王穿衣。”
“是。”
岑双从地上爬起来,指尖发颤地替男人将里衣系上,又拿了外袍替他穿好。
察觉到男人疏离的神色,不知为何,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颗小石子,硌在里面不上不下的,叫他觉得难受不已。
难道方才只是错觉吗?
他说看上自己,也只是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目的仅是为了看他出丑?
可他堂堂一个摄政王,真的会这般屈尊降贵来戏耍他这种卑微的小奴才吗?
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岑双想不明白,他并不是一个十分聪明之人,生平仅有的心机也全用在报复其他小人身上了。
这次决定刺杀皇帝,虽是他冲动之下的行为,他却别无选择。
即便现在被发现,他也绝不后悔。
只是可怜母亲,怕是再无望医治……
可怜他一介蝼蚁,无权无势,身若浮萍,如任人刀俎的鱼肉,半点不由心。
连回去看望一眼亦是奢望。
“你在难过?为什么?”
岑双一惊。
没想到摄政王竟连这都能轻易看出来,竟睿智至此!
睿不睿智的季求柘不好评价自己,但他之所以能轻易读出岑双的情绪,仅仅只是因为……这是他的爱人啊!
【当前反派黑化值为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