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王羿的身影悄然穿过熙攘的街市,最终在一家酒家门口驻足。店幌随风轻摇,仿若在向来客轻诉着岁月的家常。未及踏入,店内鼎沸的人声便如潮水般涌来,嘈杂中,“刘恶霸”三字反复穿梭,直钻入耳。
王羿迈过门槛,店内热气裹挟着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目光扫去,只见一众酒客围坐数桌,脸红脖粗,正争得面红耳赤。
“定是天神下凡!那刘恶霸平日里作恶多端,老天都看不下去咯!前夜一道雷光闪过,他家宅子瞬间便没了动静,若非神明降世,哪能这般干净利落?”一老者拍桌而起,花白胡须颤颤巍巍,眼神中满是笃定。
“哼,莫要迷信!依我看,是他招惹了哪位隐世高人。那高人施了仙法,一夜之间让他全家消失,也算为民除害!”旁侧一壮汉灌下一大碗酒,一抹嘴,大声应和。
角落里几个自诩修为不凡的修士,微微扬起下巴,神色间满是不屑:“尔等凡人,懂些什么?刘恶霸家中定藏有绝世法宝,引得旁人觊觎,这才遭了横祸,被灭门夺宝。那手段看似神奇,在我等眼里,不过是江湖常见的争斗手段罢了。”
王羿听着这些五花八门的揣测,嘴角悄然上扬,绽出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这些凡人呐,总爱给超乎理解之事披上奇幻外衣,殊不知真相远比臆想来得平淡,却也更为惊心动魄。他寻了个空位坐下,抬手招呼小二:“来一碗花生,一小缸酒。”
小二机灵,须臾便端来热气腾腾的吃食。王羿抓起一把花生,漫不经心地抛入嘴中,“咯嘣”声响彻耳畔,混着醇厚酒香,在舌尖漾开一抹尘世的惬意。他倚着椅背,目光在店内游弋,瞧着这满堂烟火众生相。
那边,酒客们争论未休,愈发热烈。有人涨红了脸,扯着嗓子要旁人信服自己的推断;有人则蹙眉沉思,似在反复斟酌线索;更有甚者,为了争个高下,险些撸袖动起手来。而店小二穿梭其间,添酒布菜,吆喝声此起彼伏,与这喧闹融为一体,丝毫不乱。
王羿置身其中,仿若化身为这市井长卷里的一抹淡墨。他看着那蒸腾酒气里闪烁的光斑,思绪飘远。昨夜刘府的腥风血雨,在日光下消散无痕,可这些百姓仍津津乐道,仿若那是一场与己无关的奇闻轶事,转头又沉醉于这平凡日子的琐碎欢愉。
酒过半缸,花生见了底,王羿长舒一口气,放下从刘恶霸拿来的银钱。起身时,店内喧嚣依旧,尘世纷扰如旧,他推门而出,融进那暖融日光,向着远方新的风云,步履悠然,独留那酒肆的热闹,在身后兀自沸腾,化作人间烟火的注脚,绵延在岁月的辙痕里。
王羿踏出酒家,仿若一脚从那方微醺的静谧踏入了烟火人间的漩涡。日光倾洒,街市似一条沸腾的长河,吆喝声此起彼伏,浪涛般拍打着耳畔。
目光随意游移,街角处,袅袅炊烟蜿蜒升空,那是卖早点的小摊,蒸笼启合间,氤氲热气裹着面香、粥暖,肆意飘散,暖了行人的胃,也柔了这清冷晨曦。再往前走,只见空地上围聚着几圈人,喝彩声轰然炸响。原是杂耍艺人在施展绝技,壮汉赤膊上阵,肌肉紧绷,将那沉重石狮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惊呼声中,他咧嘴露出质朴笑意;不远处,柔术女子身形似柳,于方寸之地扭曲弯折,如蛇般灵动,观者无不惊舌。
王羿嘴角噙笑,踱步其间,却又瞧见另一番新奇景象。不少小摊主眉飞色舞,叫卖声高亢:“上古法宝嘞!降妖除魔,保家安康!”摊面上物件五花八门,形制怪异,晶光闪烁,唬得不少路人驻足。可王羿一眼便看穿,这些不过是粗制滥造的赝品,雕纹粗糙,灵气全无,所谓“法宝”之名,不过是哄骗凡人求安求福的噱头罢了。
有那憨厚老实模样的乡人,满脸期冀捧起一件,翻来覆去端详,犹豫再三才掏出铜板;亦有那机灵孩童,扯着爹娘衣角叫嚷要买,被大人佯装嗔怒地敲头制止。摊主则舌绽莲花,吹嘘得天花乱坠,满脸狡黠藏在热忱背后。
王羿看着这场闹剧,笑意更浓。这些凡俗之人啊,怀揣着对未知的向往、对安稳的渴求,哪怕明知希望渺茫,也愿在这些虚假幻梦中觅一丝慰藉。在他们眼里,法宝或许是乱世的避风港,是平淡日子的英雄梦想。念及昨夜刘府的生死交割,血腥被这市井喧嚣轻易掩埋,眼前这琐碎却生机盎然的景象,愈发显得珍贵。他在人流中缓行,身影渐远,独留那满街繁华,依旧自顾自热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