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马三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南枝却并不意外。
一般受香火的乃是正神,人家不光靠香火成神,还要广修功德,尽量得天地认可,如此方能成就金身。
蝗神是民间口口相传,没有天听册封的淫神,一没有天地承认,二不见神道册封,三不修功德。
马三一个决计算不上正道的修士,就敢认下神位,心安理得地享受香火供奉。
虽然能得一时的自在,可想来他回应的信众,大多都是些剑走偏锋,不修功德反求神的“信众”。
一颗红心,全写功名利禄,半腹肠肚,满是阴私算计。
心不诚,香火质量自然不高。
香火质量不高,马三便更努力的取悦信徒。
灵气枯竭,为了活下去,他自然什么愿望都会替信徒实现。
好的,坏的。
合理的,不合理的。
甚至是违背天道秩序的。
这样供奉上来的香火,可不就是带着毒的吗?
长此以往,此举危害更甚于饮鸩止渴。
所以他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其实也怪不得其他人。
但凭她对马三的了解,知道这些也只能信一半。
这么多年,马三当真没有觉察出不对吗?
当初那些同处秘境的修士,是如何身死的?
西夏地宫下源源不断的饿鬼群,又是怎么回事?
这老鬼分明隐瞒了许多事。
南枝心中算计,却再不去接马三的话茬,只问起另一件事:
“道友,如此说来,外头那只金翅飞天蜈蚣是你的灵宠?”
秦越的表情有些难看。
这段时间她们多番打探出路,却一无所获。
至于南枝说的那条水路,也被金翅飞天蜈蚣死死把守,无法靠近。
谁知道这蜈蚣居然是附身刘教授的修士饲养?
“呵呵。”
“刘如鹤”笑了起来,脸上皮肉勾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
“说来惭愧,那畜生的确是老夫所养灵兽,只是三百年前,老夫神魂不稳,那金翅蜈蚣察觉到老夫虚弱,竟然动了嗜主的念头!
好在它体型巨大,可心智却同痴傻孩童,老夫只得假死化作灵体,避于石室,这才堪堪蒙骗过去。”
后来的事,他不说南枝也猜到了几分。
马三的神魂被金翅蜈蚣所逼,只能躲在石室苟延残喘,本以为走入绝境,却不想,那一日探索队忽然闯入石室,给了他一线生机。
而后马三附身刘如鹤,金翅飞天察觉到昔日主人神魂波动,追杀探索队,秦越等人怕误以为这东西要离开秘境,当机立断用炸药炸毁了通道。
然后就是“刘如鹤”被追杀跌入水中,正好撞上了在河边捡石头的红螺。
“蜈蚣嗜主,但一直畏惧神尸威严不敢靠近。”
“刘如鹤”冷哼一声,似是恨毒了那条蜈蚣:
“老夫当时别无他法,却不想夺舍的这小妇人乃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身虚亏损,五行不全,这才露了痕迹。
这妇人身子实在累赘,待老夫能出去,定要寻个天资不俗,风流倜傥的小子……”
这话没说完,但在场之人都明白他未尽的意思。
夺舍乃是邪法,同杀人无异。
马三却能堂而皇之地提起,足见在他心中,凡人不过蝼蚁。
秦越紧皱眉头。
她虽然明白,他们想要离开,或许还要借助马三的力量。
理智能理解,但感情上却接受不能。
不知麻姑娘……
秦越不动声色地看向南枝,却见其神色未变,听见马三要夺舍更是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先前我去瞧过,这些凡人进来的秘境入口已经消失不见,要想离开这秘境,须得宰了那头金翅飞天蜈蚣才好。
若是道友舍得,可方便告知那畜牲可有什么弱点么?”
“刘如鹤”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南枝一个筑基一层要去斩杀那头金翅飞天蜈蚣。
虽说那畜牲痴傻,可修为却相当于筑基二层的修士,一身硬甲更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这麻姑娘若是一人离去,悄悄用遁法跑了便是,何必要多此一举,诛杀此怪?
他扫一眼身边几个凡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还是为了这些凡人。
果然是镇妖司之人,迂腐至极。
为了几个凡人,竟然不顾生死。
就如同昔日殉城之人,明知抵挡不住傀人大军,却偏要以身为饵,火烧城池同归于尽。
凡人生死,与他们何干?
难道就不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马三心中隐隐有些窃喜,并未出声阻拦,只假模假样思索片刻,才迟疑一下:
“老夫对这畜牲自然了解,只是你虚得应承老夫,出去之后得想法子救老夫离了这须臾方寸之地。
若老夫死在秘境里,被附身的这妇人,自然也会跟着身陨。”
——他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谁不知道镇妖司之人多愚善。
马三便是吃定了这一点。
石室里忽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