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毕竟,活人不可能流这么多血。
也不可能拖着条胳膊和腿,游荡在深夜的大厦。
有人说,名字其实是最短的咒。
人的命运,其实从一出生,就被短短几个字决定了。
他这一辈子,就跟他的名字“陈平”一样,平平无奇。
普普通通的小学,普普通通的高中,还算看得过去的大学,平淡到再不能平淡的工作。
他毕业后就进了这家游戏公司,一呆就是二十年。
像很多人的人生轨迹一样,他结了婚,生了孩子,有个美满的家庭,背着一大笔车贷和房贷。
成就不高不低,存款不多不少。
如果没有意外,他可能会一直这样活下去。
然后呢?
然后他死了。
死得相当惨烈。
二十七楼摔下来,落在十七楼墙外广告牌上,脑袋摔碎,腰椎断成两半。
好在他记不起死亡时的痛苦。
他一直在等,等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带他走。
但什么也没有。
没有想象中的黑白无常,也没有电影里的阴曹地府。
他被圈在十七楼和十八楼中间,怎么也无法离开。
无法与人沟通,无法离开,无法死亡。
日复一日。
陈平觉得自己快要疯掉。
事实上,离他失去理智,应该也不远了。
某一天,他从浑浑噩噩中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手里掐着一只鸟。
那是只随处可见,总是停留在广告牌上的麻雀。
它小小的脑袋被捏得稀碎,一双黑色豆豆眼蒙着层阴翳,破碎的肉体和断裂的羽毛黏成一团。
血肉模糊。
这只是一个开始。
蚂蚁、蟑螂、蝴蝶、飞蛾、麻雀……
甚至是体积更大的鸽子。
陈平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每每睁开眼,都觉得喉咙干渴难耐,胸口里有无穷无尽的恶意想要倾泻。
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是我。
为什么我没有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蛰伏在每一盏灯
陈平甚至开始幻想,撕开他们的喉咙,用指尖挑出血管,大口吮吸血肉的快感。
他已经无暇去思考,自己现在,到底算什么东西。
混沌、邪恶,无序。
陈平需要更多的血。
很显然,飞鸟爬虫这样的小东西,已经没办法满足他了。
贺大师做的一切,只使他短暂地恢复了神志。
他只清醒了一小会儿,等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掐上了贺大师的脖颈。
人类皮肤的温度,使陈平着迷。
他甚至能感受到,透过那一层薄薄的肌肤,无数鲜活的血液正汩汩流动。
撕开。
撕开。
只要轻轻撕开,他就能大口畅饮甘美的……
不知道为什么,陈平没有下手。
他惊慌失措地逃走,心里暴虐的冲动无处发泄。
伤到人,并不是他的本意。
但等黑夜降临,夜色重新笼罩这片钢铁森林。
陈平心底压抑不住的嗜血本能,似乎又悄悄苏醒了。
他压抑了两天,最后锁定了一个加班的年轻女人。
年轻,健康。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脏正在胸腔里缓缓跳动。
陈平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
当然,如果身为鬼还能有情绪的话。
他一边挣扎,一边渴求着新鲜血肉。
迎着女人惊恐万分的表情,陈平甚至开始幻想,洞穿对方心脏时,能看到的美妙画面。
鲜红,热烈。
一直以来,身为“人类”的坚持,似乎要在今夜结束。
陈平身边似乎出现两个人。
一个在怒吼,让他停下:
你是人,不是野兽!
一个则趴在他耳边,悄悄蛊惑:
吃掉她,吃掉她。
最终,本能战胜了理智,陈平追逐着女人,急不可耐地扑向他今夜的猎物。
意外出现了。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女人站在了陈平面前。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
她看上去有些羸弱,似乎风一吹就会倒。
这样的女人,陈平轻轻松松就能用指尖戳透她的心脏。
但……
女人浑身上下,好似笼着一层浓郁到化不开的黏稠黑雾。
无数黑红色的杀意和戾气交织,紧紧包缠,平静无波的眼底,似乎藏着无尽的黑暗。
女人捉着柄小臂长的刀,刀尖上血痕未干。
陈平似乎听见无数生物死前的哀嚎声。
他仿佛看见了尸山血海。
女人勾起唇,脸上荡开阴森可怖的笑。
明明是婉转动听的嗓音,可在陈平耳朵里,却同勾魂索命般尖利:
“请问,你有什么心愿。”
伴随着女人开口,空气几乎凝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