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女主人的引领下走进屋内,屋内尽管点着油灯,却依旧昏暗阴沉。
火炕边坐着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显然是这家的男主人,炕上还有两个孩子正蜷缩在暖和的被窝里。
依照男人的指示,他们把换来的松子放置在墙角,瞬间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时,女主人走上前来询问:“你们拿什么来换呀?”
宋阳赶忙拿出这一天剩余的物品让他们挑选。
挑选了一阵子,女人选了四支线和两包针,看到宋阳带来的帽子好看,就挑了两顶给炕上的孩子戴上,又拿了一些束发的夹子和头巾。这些东西总共换了十碗松子。
男主人十分大方,装袋的时候还多装了一碗。
“给多啦给多啦……”宋阳赶忙说道。
“无妨,山里这些东西多,打来搁在家里,平常没事的时候吃一点,上山干活的时候带一些,就当零食,也没什么其他用途,有人来换东西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其实数量多的话,可以运到镇上或者县城去售卖,这里离汉中也不算特别远。”
宋阳好心提议道:“供销社收购站不收,但是黑市有人收。”
供销社有着诸多不同的分支商店。
百货商店专门售卖日用品,诸如布匹、衣服、帽子、口杯牙刷、毛线等等,有的需要凭票购买,有的无需票,像土布便能够直接用钱买而不用布票。
食杂店出售油盐酱醋和糖果这类物品。
日杂店专门售卖锅碗瓢盆、桶罐以及一些农具。
饮食店主要售卖切粉、粑粑、馒头这些,偶尔也有其他吃食。
食品站负责收购生猪和鸡鸭蛋等,同时将杀好的生猪卖给有票的人。
收购站有特定的订购指标收购项目,由生产队副业人员来完成,例如松脂或者集体种植的药材等,同时也收购个人采摘的山货、药材和打猎获取的猎物皮毛等。
收购站没有松子的收购指标,家里的松子只能自己食用或者留着等待收购指标,不过总有需求的地方,就会有人到产量高的地方收购。
改革开放前夕,计划经济稍有松动,有人开始尝试把无用的东西或者任务指标以外的物品换成钱,在夜市或者偏僻之处自由买卖,这便是所谓的黑市。
这也是打击最为严厉的地方。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过程,政府和个人都无法毫无顾忌地放开手脚,都存有顾虑。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收购站不收松子,黑市我也曾想过,但是不敢轻举妄动。去年我背到南郑去卖,被逮住了,钱没赚到,还被关了几天,回公社、队里又被通报批评。不然,这山里出产的东西可多了,从春天的香椿、乌龙头,到秋冬的黄花、木耳、松子,河滩山坡,山梁洼地,哪里没有核桃、毛栗子?
满山的毛竹林、遍地的中药材,还有山里的野生动物,哪一样不能卖钱?只是不被允许,怕被说成是投机倒把,怕啦!能吃饱饭就行,宁可受穷,不敢再随意行事。
你们有胆量,有机会就多来来,多带些东西进山交换,让我们生活便利些就好。”
守着珍宝却没钱可用,拥有丰富的资源却甘愿贫困,这便是当下的状况。
真可谓是:山里皆是宝贝,林里尽是穷人。
确切来讲,改革开放才一年多,政策虽有变化,但不大,依旧是以计划经济为主,对于私人做生意仍有打压,虽说管理没有先前那么严苛,但还是会不时组织人员检查,令人忧心忡忡,被抓住的只能自认倒霉。
对于这种情形,作为“过来人”的宋阳,也不知该如何言说,只期望再过一两年土地分到户,许多事情便能得以解决了。
这时,他更为关注住宿的问题,于是问道:“大哥,天已经黑了,我们兄弟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能否借住一宿?”
“在外奔波都不容易,都是辛苦之人,住一宿有何不可!”
男主人心地善良,格外纯朴,很痛快地应允了。
晚上有了住处,宋阳和王岳都松了一口气。
两人在男主人的招呼下,在火炕边坐下烤火,拉起了家常,谈起了家乡在何处,还有一些琐碎之事,男人也讲述了自己去卖松子被抓的经历。
正说着,女主人做好了晚饭,山里人实在,待人真诚,尽管宋阳和王岳是来自外省的陌生人,还是给他们盛了两大碗。
“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过意不去。”宋阳满怀感激地说道。
男主人摆了摆手:“我们住在山里,好在能吃饱饭,偷偷开垦几块荒地,地方偏远,无人管束,吃饭不成问题,就是没钱,别客气,疙瘩汤凑合着吃吧。”
两人和男主人聊天的时候,早就嗅到房顶灶台上传来的阵阵诱人的玉米面香气,肚子咕咕直叫,不停地咽口水。
当接过女主人递来的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稠饭时,两人都恨不得即刻一饮而尽。
要知道,宋阳和王岳两人,中午就着山泉水吃了点干饼,在老大娘家喝了碗开水,一路匆匆忙忙赶路,忙着换松子,背的东西越来越重,体力消耗极大,现在天黑了,闻到面香,怎能不饿?
宋阳好歹历经了数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