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晋安帝与裴若雪野合之事并未走漏风声。就算是心里有猜测,也不会有人蠢的当面议论。
皇后深觉晋安帝所做之事的荒唐,并深感丢脸。是以一刻也不愿多呆,回了寺后就以犯了头疼之症为由急着摆驾回宫。
在臣子面前,晋安帝自然不会做出帝后不睦之事,便扶着皇后一同上了轿撵。
跟在身后的伺候的小太监,则被拨去伺候裴若雪。
有些湿滑的山道上挤满回京的马车,不同于朝露寺外的热闹,一处僻静的厢房内却很是安静。
姜元宁神色木然地躺在榻上,四喜打来热水,用热帕子擦去她手上的泥。
陆喻州自给她送回房里便不知去向,老太监背对着她正收拾着桌上的药箱,秉着医者仁心,还在不放心地叮嘱:“夫人受了惊吓,隐有滑胎之像。待老夫开副方子,回府之后吃上几日便可稳固了。”
“只是夫人切记,这几日万不可行房。”
姜元宁直直地看着帐顶没有搭话,还是四喜看御医神色不对,恭恭敬敬的送他出了门。
回来时,本该躺在榻上的人却已经坐了起来。
她散着发髻,唇瓣血色全无。一双眼睛乌沉沉的尤为吓人。
四喜怕极了她,担心刚才擅作主张又要挨打,便小心的站在几步开外跪了下来。
姜元宁像是没有看见她一般,径直来到了铜镜前。
朝露寺因为是皇家别院,连厢房里的器具也比寻常寺庙精致许多。
半人高的铜镜将人映照的纤毫毕露。
姜元宁看着镜中的自己,身姿窈窕,玲珑有致。腰肢柔软纤细,盈盈一握。
没有半点太医所说的孕像。
她的手放下腹部抚摸半晌尤嫌不够,竟用手指挑了衣带,将裙子脱了下来。
柔软的布料从肩头滑落,再簌簌地堆在脚边。雪白的身子在薄雾弥漫的天色里也欺霜赛雪。
姜元宁凑近铜镜仔仔细细的瞧,唯恐错漏了一处。
陆喻州接连几月皆让她喝些苦涩至极的汤药,初时还忍着。喝了大半月,待小日子来是竟意外腹中绞痛。
且月事也淋漓不尽,明明日就可净身,那回却拖了足足十天之久。
未出阁时,她被王氏娇养着,从未受过月事上的折磨。再想到陆喻州的薄情,又让人盯着自己喝药实在蹊跷。
便让四喜拿了药渣带去药铺里让大夫瞧瞧。
这一看,还真看出问题。
本是寻常的避子药,里面却加了过量的红花与麝香。若食得久不仅避子,更伤身子。
长此以往,毒积地深了更会要人性命。
姜元宁知道陆喻州厌恶自己,却没想到他心狠至此。
每日的药自然是不敢再喝了,便想着法子糊弄。又过了几日,他以访师为由离了京,姜元宁便用银子彻底将盯着她的人收买了过来。
连药也被换成了寻常的补药。
本以为能糊弄一段时日,可现在太医却说自己有了身孕。
姜元宁缓缓笑了起来,直到笑弯了腰。
肚子里的东西刚足一月,陆喻州整整在外呆了两个月才回京城。
且新婚那回后,并未与他同过房。睡过的床榻那样多,早脏了身子,孩子到底是谁的,姜元宁也有些糊涂了。
四喜被她的样子吓到,根本不敢抬头。本以为能躲过去,眼前却出现一双赤着的脚。
她瑟瑟发抖的抬头,恐惧的唤了一声:“夫人。”
姜元宁早收起了狰狞之色,她赤着身子蹲在四喜面前,伸手抚上了她的脸。指尖凉的几乎能将人冻住:“好四喜,你说这孩子我该留么。”
四喜自然不敢回答。
因为怕惊着姜元宁连头也不敢磕,求饶道:“奴婢是个蠢的,什么也不知道,只知效忠夫人。夫人要如何,奴婢听您的话!”
“就算豁出奴婢的一条命。”
“好奴才。”姜元宁这才勾着红唇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既如此,那便留下这个孩子。陆喻州给我准备了那样一份大礼,我也该还礼才是。”
她的指尖落到四喜的唇上点了点:“记住了,这个秘密只有你知我知。”
四喜狠命点头。
姜元宁放下心来,站起身子将地上的裙子一件一件穿上,眯眼望向天际。
天空阴沉乌云压顶。秋风渐起,四下里树影摇曳像是急雨将至。
她目光渐渐幽深,手无意识的放在了小腹。
得趁着肚子还未显露之前,给腹中的孩子找个正当的去处。
陆喻州并不知姜元宁瞒了自己什么事情,他面前站着一人。
杏眼桃腮,脸上泪痕斑斑,红着一双眼,份外惹人怜惜。
正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关衾玉。
关府女眷歇息的厢房就与姜元宁所在的隔着一道月亮门。
诗会时关夫人并未去园子,而是留在厢房里陪孙府的老夫人说话。直到孙夫人自园子里回房,见了她顺嘴夸了关衾玉。
关夫人才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并没有顺着孙夫人的话头夸赞关衾玉的才情,而是生气于她的自作主张和逞尖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