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山林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雾气。
竹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仿佛与世隔绝。当沈南微敲响那扇竹门时,心中充满了忐忑。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素衣的妇人出现在眼前。
她看起来有些年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但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山区当中,沈南微推测她的实际年龄比看起来要更小一些。
因为那双眼睛很明亮,像是林间小鹿,完全不见有被人烟污染过的痕迹。
这竹舍很安静,看起来除了妇人没有别人。
妇道人家居然一个人住在这远离人烟的地方,沈南微有些惊讶:“这位姐姐,”沈南微嘴很甜,“我们娘仨路过贵地,恰逢天色已晚,能不能请您容我们留宿一晚?”
这妇女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很漠然地盯着沈南微她们娘仨。
是那种没有任何感情,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没有任何情感地盯着三个人看。
她不说话。
沈南微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女人大约是个聋哑人?
于是她很诚恳地伸出手,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跟这个女人比划。
但是沈南微没有学过系统的手语,就算学过,现代汉语和古代汉语的手语表达也不见得完全一样。
沈君弈看小姨像一只猴一样忽然就开始在外人面前手舞足蹈,尴尬得开始脚趾抠地。
她在干什么?
难道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答应其实就是礼貌拒绝吗?
他按住沈南微那表达欲望极其旺盛的手,奶声奶气:“打扰了,我们这就走。”
沈君弈说话的时候,一直如同古井无波一样的妇人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没有任何理由的厌恶。
但是沈南微很熟悉这个表情,她没穿越过来的时候在人多的地方也经常做这种表情,并不是讨厌某个具体的人,而是讨厌一个群体——她不喜欢孩子。
可是她穿越过来之后,却和沈君弈沈君芋相处很好,好到她已经忘记自己当年是一个坚决的丁克,讨厌孩子讨厌到死的那种。
沈君弈虽然冷冰冰的,但是沈南微很能理解,特别是沈君弈后来帮了自己好几个大忙,这份不计前嫌的恩德简直让她感恩戴德。
沈君芋什么都不知道,天天傻乎乎,沈南微已经不是之前的沈南微,但是沈君芋不明白,在她眼里,小姨还是那个小姨,小姨伤害过她,但是小姨现在对她很好。
所以她可以更放心地爱小姨。
她的爱从来不会打折扣,只会从爱变成更爱,这个孩子的心里只有爱而没有怨恨,这一点就连活了两辈子的沈南微都自愧不如。
后来沈南微明白了,她不是讨厌孩子。
她是讨厌熊孩子,而熊孩子和熊家长总是息息相关的。
她此刻特别想告诉眼前的这个妇人: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家孩子,我家孩子是最棒的孩子。
但是很快她明白过来如果这么说,那她就和前世那种总觉得自家丑娃能当童模的癫妈没啥两样,于是她适时地住口了。
沈君芋在后背上的时间久了,本来已经睡着,但有点不舒服,半梦半醒之间哼唧了两下。
沈南微回手摸摸沈君芋小脑袋:“乖乖不闹不闹,小姨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马上就带着宝宝休息了好不好?宝宝坚持一会好不好?”
背上的孩子“嗯”了一声,沈南微满怀歉意看着妇人:“真是抱歉,打扰了。”
转身正要离开,忽然从竹林里窜出一个黑影,把沈南微吓了一大跳。
别说是她,一贯冷静自持的沈君弈都吓了一跳。
这条狗勾起了沈君弈的恐怖回忆。
在漫长的,沈南微不管兄妹二人的时候,兄妹二人的生活基本靠邻居李嫂的接济和上街偷馒头维持。
有时候会被狗追,和狗抢食物的经历也不是没有。
也正因如此,成年之后的沈君弈什么都不怕,连死都不怕,但是他怕狗。
那是深深融合在血脉当中的东西。
而沈南微一手拖着背上沈君芋的屁股,另一只手把沈君弈牢牢护在怀中,转过身去,自己背对着突袭而来的黑影。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身后的狗子传来嘤嘤的叫声。
沈南微的胸腔里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惊魂未定地回过头,却见一只大黄依偎在妇人脚下,一只脚被夹子夹住,应当是山林中的猎户用来打野猪的夹子,被这小狗不小心踩中了。
妇人一脸心疼,想帮小狗把夹子摘下来,却无能为力——沈南微这才注意到她左手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扭曲着,看起来像是受过很严重的伤,虽然后来好了,但是也废了。
沈南微其实也怕狗,这条大黄也挺大的。
犹豫了半刻,她还是上前,帮这只大黄掰夹子。
妇人这次没有阻止。
夹子很紧,沈南微颇费了些力气。
妇人脸上的心疼和愤怒在沈南微把夹子拿下来之后很久都没有消退,她很心疼地把大黄搂在怀里,笨拙地想扯下衣服上的布条帮大黄包扎。
沈南微出门前为了防止意外事件,特意带了点绷带,此刻也派上了用场。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