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婚事的前奏曲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哥1982 年腊月就要结婚,我俩在安庆红旗机床厂也干了一年瓦工了,我便与哥哥上街购置了结婚用品,鞭炮、红包、糖果等。其中最为耀眼的当属那个“红灯牌”台式的收音机和上海牌机械手表。就这两件宝贝便耗去我一年工资,是倾尽了全家之力而凑齐的,特别是那“一转一响”最招人关注,引得生产队中那一些人的羡慕嫉妒恨。
那时物资极度匮乏,购物凭票供应,而“三转一响”是当时结婚的重要标志,普通家庭若能拥有,便是极大的富足。新房里,大衣柜等 家具己摆放整齐,那台我从安庆百货大楼购回的“红灯牌”收音机放置于写字台上,《天仙配》等戏曲悠扬传出,响彻全队人的坎。
我家处在隔壁大队往来的要道处。父亲见到在公社任职的杨书记每日下班路过,总会走进我哥新房打开收音机,将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多》等歌曲以最大音量播出。于是父亲满脸笑容的喊着:“杨书记,下班了呀?”我猜不透他的心思,究竟是想显摆自己,还是为巴结杨书记?
“噼哩啪啦”,鞭炮炸响,打破了村庄宁静。霞光满天,好似那七仙女飘飘悠仙的下凡。鞭炮烟雾袅袅升起,与云中的仙女相互交融,如梦似幻。
我哥的老丈人,即隔壁大队队长,也是我的小姨夫。外公宛如古代媒神,面泛红光,捋着银白长须,协商筹备着婚事:“小女婿,你看你姐夫的家庭确实比你差差些,儿子又多。那‘三转一响’里的自行车、缝纫机,我觉得实用性不强,就免了吧。结婚日子定在农历腊月初六,你看如何?”
“自行车、缝纫机按当下行情,我嫁的是大女儿,你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按理说……应当……应当购置。”小姨夫斟酌着用词。
“若实在无力购买,既然您老开口,那便罢了,但其余鱼肉、金银、糕点等物绝不可少。”小姨父面露不悦的说。
父亲赶忙满脸谄媚地笑着,如讨好神明般的小心翼翼。他拿起桌上“红牡丹”牌香烟,先瞧一眼大胡子老丈人的脸色,手微微颤抖着递上一支,又瞅瞅姨妹夫神色,递上一支,接着“嗖”地划着了洋火为二人点上,然后又把自己的竹制黄烟枪点上,嘴唇颤颤巍巍地含着烟枪,“叭叭”的吸着,“噗”地吹出烟灰,又捻起自制烟丝装入烟枪,继续“叭叭”的抽着,鼻孔喷出两股浓烟,缓缓说道:“日后定补上、补上”。
大胡子外公回应:“日后之事,日后再议嘛”。
“是、是、是。”父亲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记忆中,父亲从未有过这般模样,往日那双的愁苦面容今日全然不见,整个人精神焕发,不知是老驴卸磨般的轻松。还是农人们丰收的喜悦。
外公高兴的道:“老大,明日拿些钱给孩子,去安庆街上为春花购置金银手镯、新衣、香脂、香水、化妆品等物。”
“栏中那头二百斤的大肥猪,是为此准备。烟酒、糖茶、双果、糕点礼品等,公社食品厂能买到,只是这 120 斤的礼品鱼尚无着落。”母亲说道。
“此事好办,我老大的姨侄女媳在练潭湖打鱼,品质上乘的鱼仅售六毛钱一斤。”小姨父说道。
因练潭湖距我家十六里之遥,我从未去过。按习俗,礼品鱼需在上午 12 点前送至女方家才吉利。天还未破晓,我便邀“月亮”姐姐同行,一路边走边问,生怕迷路误时,终于在 10 点钟寻到练潭湖打鱼的姐夫家。
“姐夫,我来取鱼,这是我妈按六毛钱一斤算的 72 元钱。”我心想,他是小姨夫哥哥老婆仔妹的女婿,称呼姐夫应无差错。
打鱼的姐夫热情接过钱,二话不说带我到船里称鱼。船内鱼儿活蹦乱跳,甚是新鲜。我俩抬起秤,姐夫把着秤杆,他拖着长腔喊道:“62 斤……除箩皮 60 斤啰,这只正好也 60 斤——”我瞥一眼,秤砣正压在 60 斤刻度,此时一条鲢鱼从筐内跃出。姐夫动作娴熟,一气呵成,显然未除去那两斤箩筐皮,实际只有 58 斤。我知晓他的心思,少了两斤鱼让我犯难,若不说,送至大嫂家万一被察觉怎么办?若说破,又怕令姐夫难堪,初次见面便留下不佳印象。我心中忐忑,犹豫片刻后,蹲下捡起地上的鱼问道:“这条鱼是多余的吧?不用放里面了吗?”
“放里面、放里面吧。”
“这条鱼有两斤重呢,放里面是不是多了两斤呀?”
“嗨,他家也不会称的”。
“假如他家要称呢?”我想他应能听出我言外之意。
他拿起扁担,穿上箩筐绳,示意我启程。
我接过扁担说道:“姐夫,他们家若问起,你就说湖里没鱼了呀。”
姐夫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好,走吧,慢走。”
我心中暗忖:这人怎如此行事?这般关系竟还缺斤短两,即便真无鱼,也应让我带回两斤鱼钱,好给姨夫家交代。
时间紧迫,我匆忙赶回,好在小姨夫家距练潭湖不足一里。我脚步如飞,赶至小姨夫家时已近 12 点。小姨夫微笑着接过担子,我只得如实道:“姐夫家鱼不够了,还少两斤呢。”
他顿时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