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伍送来的消息里,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那便是邹日夏所招供出来的西北道与岭南道私军的详细地址。
穆戎当即调派穆艾和穆陆,火速前往西北道和岭南道,并紧急调动驻扎在那两处的穆家军,命他们全力配合穆艾和穆陆二人,严密追踪这两路私军的踪迹,绝不能让其有机会逃脱或是暗中生变。
待一切安排妥当,穆戎顾不上休息,径直往宁王府赶去。
宁王武天骁听完穆戎带来的消息后,先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屋内静谧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只有冬日的寒风不断摇动着窗棂,夕阳的微光在寒风中摇曳着,映照出宁王脸上复杂难测的神情。
终于,宁王回过神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感慨:“终究还是到了这针锋相对、无可回避的一天啊。”
穆戎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并未搭话。
他心里明白,宁王如今的反应,绝非是优柔寡断。事实上,当自己刚看到穆伍那封密信时,心底涌起的何尝不是同样的感受呢。
血脉亲情是一种奇妙又复杂的存在。它好似一根无形的丝线,总是若有若无地牵扯着人心,轻轻拨动着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种种期待,哪怕明知自己要对面的人要布下天罗地网,却仍怀揣着一丝侥幸,直至一切
都尘埃落定,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父皇他……
也打算在除夕夜动手吗?”
宁王武天骁抬眸,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望向穆戎问道。
穆戎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宗室权贵届时都会齐聚一堂,再没有比那个时候更合适的时机了。在那种氛围之下,不管是宣布封殿下您为太子,还是将您废为庶人,都有众多皇室宗亲亲眼见证,一切便都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宁王听闻此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只是再次陷入了沉默,屋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愈发压抑起来。
过了许久,穆戎看着宁王那略显落寞的模样,轻声问道:“三哥在想什么?”
宁王武天骁缓缓抬起头,眼中似有万千思绪涌动,他声音低沉地说道:
“我在想啊,若是没有戎哥儿你一直以来的守护与相助……
只怕我早就在这错综复杂、真假难辨的兄弟情谊、父子亲情中,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落得个死无葬身之所了吧。”
那些曾经发生的事,在武天骁心底不断重现:埋伏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居心叵测的
“谋士”,穆浅音临盆时所遭遇的那般险境,以及如今即将面临的这场波诡云谲、暗藏杀机的夜宴。
每一次,把他从险境中拉出来的人,都是穆戎。
“戎哥儿,谢谢你。
”武天骁看着穆戎,一字一顿的说。
此时,日影渐渐西斜,柔和的余晖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地面上。
原本就身姿挺拔、高大的身影,在这光影的映照下,显得愈加修长,仿佛也承载着两人之间这份深厚且沉甸甸的情谊。
到底,他的身边还是有一丝亲情的。
穆戎笑了:“为殿下,亦为天下。”
上一世,他亲手杀死了三哥。
这一世,他要还大周一个清朗明君。
……
待将诸多事务一一妥善安排好后,穆戎这才回了侯府。
临近星辉堂时,往日那个总是意气风发、身姿挺拔,仿佛世间万物皆难入其眼的穆戎,此刻却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满心犹豫、举棋不定,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迟疑的模样。
他的脚步停在了屋外。
就在他这般犹豫踌躇间,房中忽然传来一道少女柔柔的声音,宛如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人心:“他回来了?”
话音刚落,下一瞬,那扇厚重的帘子便被缓缓掀开了。徐容容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后,一双水润明眸静静地凝视着他。
一旁的洛书笑意盈盈,正乖巧地为她拢着帘子,见穆戎那副模样,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脆生生地说道:“侯爷,外面天寒地冻的,您快进屋暖暖身子吧。”
穆戎脸上不禁泛起一丝
尴尬的神色,他轻咳了一声,抬脚迈进屋里去了。
洛书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茶室的热水用完了呢,奴婢这就去大厨房那里取过来。”
说罢,她利落地掀开帘子,脚步轻快地跑走了,那帘子落下时,卷起一丝寒意。
穆戎下意识的扯起斗篷,为徐容容遮去这阵寒风。
眨眼间,房间里便只剩下穆戎与徐容容二人相对而立。一时间,气氛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早晨起床,他拿走了徐容容医书,以她的性子回来后定然要与他闹上几句的。
若在以往,他有的是理由可以说服她。
可这段日子二人之间逐渐少了隔阂,多了几分亲近。如今更是在内室为他设了软榻,他的心里便多了一层患得患失。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被她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