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戎再见到徐容容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晚间。
下朝回来后,他先回了书房。
从暗室中取出舒庆给的药丸服下,接着打坐调息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周身的寒意消散才收掌起身。
眼见着天色将晚,便立即起身去星辉堂。
可是他人刚一出书房的门,就看见穆易垂手站在廊檐下。
“何事?”穆戎问道。
“门房方才送来了荣襄王府的帖子,是下给咱们夫人的。”穆易双手呈上。
“荣襄王府上?”穆戎皱了皱眉,“可听说了何事?”
“属下听说荣襄王长媳正在筹备荷花宴,已经给京中不少权贵女眷下了帖子。先前荣襄王府一直有意结交侯爷,但一来咱们府中并无女眷,二来荣襄王碍于辈分也不愿过多示好,一直寻不到机会……如今,咱们家也有了主母,对荣襄王府来说,便多了一层机会。”
穆戎冷笑道:“一家子人,个个心比天高。”
荣襄王朱宇,乃是先帝在时册封的异姓王。
他本人并无治世之才,只是会读书罢了,若是能潜心治学,相信做个当世大儒不在话下,可偏偏心浮气躁,白白耗费了自己的才气。先帝册封朱宇
,也是念着其祖父与先帝有半师之谊……朱宇私下一直称先帝为兄长,做哥哥的怎么忍心“弟弟”在父母和祖父身故之后无依无靠?便将其封为异姓王侯。
但先帝怜爱的朱宇本人,对于朱氏其他人无法衍生出感情。所以荣襄王这个王爵之位并非世袭,一旦朱宇不在了,朱氏便只能是朱氏。
先帝驾崩后,朱宇哭丧时如丧考妣,生怕当今陛下翻脸不认人。
好在当今国库丰盈,陛下也不介意多养一个“皇叔”,渐渐的荣襄王本人便放下心来,但他的儿孙可不这么想啊!
朱宇如今已近半百,再加上体弱多病,说不准哪天便撒手人寰了。他的一妻三妾,和五个儿女虽不至于立刻就为衣食发愁,但勋贵之家的锦衣玉食怕是享受不到了。
于是这几年,荣襄王府中的人频频来凑宗室的热闹,只为了在权贵之中多建立一些面子情,兴趣那柱香烧对了,还能在京城权贵中保有一席之地。
因帖子是下给徐容容的,穆戎便没有打开。
他将帖子收了起来:“本侯一会问问她再做定夺。”
他虽无意与荣襄王府结交,但若她想要在京中多结识一些
女眷,他也不介意被荣襄王府算计一二。
思及此,他抬脚就往星辉堂去了。
但是,灯火通明的星辉堂中,却不见徐容容的踪影。
“夫人去了哪里?”穆戎见洛书和文摇和一干侍女俱在,唯独少了徐容容,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
洛书正在喂兔子,冷不丁听见穆戎问话,便没好气的哼了一下,端着干草筐回屋去了。
找你的红衣女子吧,莫来挨我家小姐!洛书心中腹诽完,将门狠狠一摔。
穆戎微微一怔。
文摇见状叹了口气,忙上前解释道:“洛书性子鲁莽,还请侯爷见谅。”
穆戎无瑕理会旁的事,又问了一遍:“你可知夫人去了哪?”
“回侯爷的话,一个人去了内院。”
“内院?她可有说是去哪里?”穆戎追问。
虽然文摇心中也恼恨他与旁的女子搭腔,但见他此刻眼中的着急不似作伪,到底心软了些:“许是望江阁吧,夫人这几日常去那里。”
望江阁……
穆戎的心沉入谷底。
那是她前世在被自己伤害后,搬去的地方……
他近来的作为,终究还是伤到了她。
“多谢,本侯去看看她。”
……
徐容容的确
在望江阁中。
这里满满的都是她前世的记忆。
这些日子她在星辉堂呆着烦闷的时候,便时常会下意识的走到这里。今天也是一样。
望江阁中没有掌灯。
但以她对此处的熟悉,便是无光也能畅通无阻,更何况今日头顶的那轮明月正为她指引着道路。
她缓缓走上二楼。
此处已有些时日无人居住,因而下人在打扫时不免有所疏漏——窗子未关。
但也正因这疏漏,让整个二层多了疏朗之气。
远眺着昏暗的江景,徐容容深吸了一口气。
江上星火点点,那是往来的客商和渔船,虽然相隔甚远,但依然能让她感觉到烟火气息。
她弯着腰,手肘撑在窗框之上,双手托腮,悠闲又灵动。
而那红木窗框,又将明月框在视觉正中。
穆戎上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静谧又美好。
他看的有些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戎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木几。
“是谁?”徐容容被吓了一跳,倏然转过身来。
此间已是晚上,她没有梳头,散落披肩的长发随着她这一转身,在晚风之中翻涌开来,配着那张略带惊慌的面颊,仿佛是一
个误入人间的仙子。
穆戎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
因他背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