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泻了整整一夜,隔着营帐向外看去,明明是白日,却暗沉如夜。
只能见到泛着莹莹白光的水柱鼎立在天地间。
不知道这如注的雨水是从天而降,还是拔地而起。
猎宫各处水漫金山。
一片忙乱的景象,搅得皇帝心烦不堪。
即便有淑妃在一旁抚慰,皇帝还是有种想把钦天监查封的冲动,真不知道他们成日里夜观天象,评断星运,观的是什么!评的又是什么!
今年的围猎,从进入猎宫的第一天开始,就处处透着不顺。
两场瓢泼大雨自不必说,戎哥儿还差点命丧宵小之手。
本该拔营回宫了,结果又被困在这里。
“陛下莫急,世人都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您这正好也能清闲一日。”淑妃笑着劝慰,递过来一颗剥了皮的葡萄。
皇帝张嘴接过,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是这雨,让人心烦。”
“臣妾听着,倒颇有些趣味呢。”淑妃轻巧的笑。
两人谈笑间,一匹快马嘶吼着冲进猎宫。
“六百里加急,江南道奏请陛下。”
皇帝坐起身:“江南?江南又怎么了?宣!”
来人带着一身雨水滴答,进了皇帝营帐,跪在红色地
毯之上,很快便洇湿了一片:“江南道突发水灾,已波及江南四州。但因进京道路被封,消息一直无法传递出来,受损详情不知。”
“什么?”皇帝大惊!
江南四州可是大周粮仓,一向防护甚好。
再加上江南本就多雨,因此水情治理一直是重中之重,怎么会突发如此严重的水灾?甚至连道路都被毁了?
来人从怀中掏出一张文牒:“此为江南道黜陟使常靖大人六百里加急送来的请罪折子,还请陛下过目。”
姚公公不敢耽搁,赶紧上前接过,拂去上面的水渍后,双手捧给皇帝。
皇帝匆匆翻看一遍,脸色愈加暗沉:“去!把太子给朕叫过来。”
后宫不得干政,因此淑妃是看不到折子的。
但她不是傻子,常靖和太子的关系谁不知道?
江南出了这么大的事,定然会牵连到太子。
这自然是她乐见其成的。
她看了眼帐外,假意劝道:“此刻雨势太大,太子怕是不方便,陛下不如等等?待雨停再说?”
皇帝将折子拍到案上:“等!再等下去,朕的百姓都要死光了!他若是连理政都不方便,还有什么脸面做朕的儿子!””是
……臣妾知错。“淑妃口中说着知错,心中却暗暗得意。
姚公公觑了她一眼,悄然退出帐外。
他抬头看了看大雨如注,一边让手下人为他穿上雨笠,一边唤来唤来心腹内监:“去请皇后。”
说完,他迎着大雨,往太子营帐而去。
当今太子虽是皇后嫡出,又是皇帝长子,但因为皇后出身平民,因此母族并无多少助力。
朝堂之上,太子的势力只能倚靠太子妃。
但……常氏一族数十年来没有出过能人,只有如今的族长常靖有些才华。
再加上他是太子妃的二伯,皇帝便将他提拔起来为充作太子的助力。
江南道掌管的整个大周的漕运和粮仓,皇帝把他放在黜陟使一职上,可谓期许颇高。
可现在竟然出了这等大事。
皇帝自然要恼。
但姚公公知道皇帝心软,即便再恼也不会做出过分的处罚,因此他不如借此机会向皇后和太子卖个好。
东宫有特别的仪仗,营帐也是扎在高地,因此猎宫大雨并未对太子有太多影响。
他正在歇午觉,姚公公进来他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
听到是父皇传召,又听姚公公说了简要情形,太子瞬间
变了脸色。
一旁的太子妃更是慌得不行。
方才陪着太子胡闹,她的衣服如今还没系好,只能拢着衣襟跪在榻上:“殿下,水灾乃是天祸,与臣妾的伯父无关呀。”
太子心里正乱着,顾不上美人哭求,匆匆披着雨笠由内监撑伞往皇帝营帐中去了。
刚一进去,就被一道折子砸在脸上。
“今年春天常靖才刚上了折子,说他加固了江南堤坝,检修了水道!朕还对他褒奖有加,夸他未雨绸缪,这才多久就出了灾祸,他就是这么做事的吗!”皇帝大怒。
太子慌得连忙跪下:“父皇息怒。”
折子展开,铺了一地。
“你是储君,又与常家有亲,平日里就是这么辖制常家的吗?”皇帝手指着太子,“朕把常靖放在那个位置上,他们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吗?!”
太子此时低垂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今常靖还被困在江南道,那边的情形到底如何,无人知晓。
眼下父皇盛怒,他怕自己说多错多,亦怕一言不发再次惹怒对方。
暗自犹疑间,帐外的内监禀告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这么大的雨,她来干什么?”皇帝
皱眉。
营帐掀开,皇后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
她环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