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那是个狂放不羁的角色。
说他狂妄也不为过。
他在年轻时就已经取得了中山王、开平王未曾企及的功绩。
这份成就无疑给蓝玉满满的自信。
这股自信,让他浑身上下透着股目空四海的傲气。
朱元璋能压得住他,朱标也镇得住,可换做他呢?
朱允熥心里总有个疙瘩,他能不能驾驭得了蓝玉?
这不是凭意愿就能左右的。
历史的教训多得是,足以让人引以为鉴。
这次,蓝玉在前线痛击抚平县,新安县的叛军。
从军事角度看,朱允熥找不出毛病,也没理由挑剔。
眼下河南道的叛乱火烧眉毛,朝廷的兵力无法尽数投到河南跟山东,还得提防其他地方出状况。
蓝玉若是在河南西边受阻,南边沐英的部队压力就更大,推进也会艰难。
用兵要快,队伍得纯粹,攻势要猛,这是蓝玉对平定河南西境叛乱的未言之策。
但朱允熥要考虑的不止军事,还有朝廷的影响。
就像朱高炽说的,强硬的平叛会让叛军彻底断了投降念头,死磕到底。
朱允熥瞥了朱高炽一眼,没接话。
兄弟俩眼神交汇。
朱高炽哼了两声:“说白了,你根本不在乎朝廷怎么想。”
边说边用脚尖踢了踢城墙边一块松动的砖。
朱允熥轻应了一声。
朱高炽接着说。
“在你眼里,大将军雷厉风行平叛,无论带来什么风言风语,都比不上实际的好处重要。这次你就是拿河南道开刀,从头到尾,彻彻底底改造河南道,这才是你的目的。”
“大将军杀得越多,震慑越深,大明朝至少能有30年,甚至50年的安宁。否则,你也不会在河南问题还没全面爆发时,就急着让大将军率军前来了。”
朱高炽一口气分析完,朱允熥默默听着,目光深邃。
待朱高炽停下了。
朱允熥这才颔首:“等这事了了,大将军就可回京,在军事学院安安心心培养出一批批武将苗子。”
朱高炽闻言,哼了两声,脸上挂着“你那点心思我懂”的表情。
“看看吧,妥善处理大将军的事儿你也有数了。”
朱高炽摆摆头:“大将军安定河南道之乱,这功劳大了去了,可朝廷还能封他王不成?他若傲气过了头,动辄杀伐,这功过一抵消,又该怎么算?”
“让他去军事学院教几年,等哪天大将军真把心性磨得沉稳了,你寻个时机,换个爵位给他,再让他重新出山。说到底,咱大明这位蓝大将军还正值壮年呢。”
“若是由你来为大明操持,必定赢得所有人敬重。”
朱允熥忽地诚恳说道。
朱高炽连忙摆手,一脸惊讶又带点害怕:“我可要多活几年,待我无用之时,你给我寻个清静地儿养老就成了。”
此时,城外几骑披着清晨露水,从远处官道驰向开封城。
骑士们穿过城门,进入门洞。
马蹄声回响不息。
随后,他们穿进因叛乱而不复往日喧嚣的开封城大街,朝着三司衙门方向行去。
朱允熥轻声道:“军事学院举足轻重,要想我朝真正千秋万代,照眼下的路子走,恐怕难如登天。唯有变革,彻底的变革,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千秋万代太过遥远,不过朱允熥一时的豪言罢了。
能安稳度过500年,那时的大明自然会引来万众瞩目。
朱高炽再聪明,也无法洞察朱允熥心中真实所想。
他话锋一转:“大将军功过相抵,去军事学院韬光养晦。那么西平侯此番过后,是否就该更上一层楼了?”
“还有山东道那头,为何是北平冯永逸率军南下?如果我没记错,父王这几年对他颇为重视,今年父王北征,按理不会让他南下的。”
言至此,朱高炽目光深沉地望向朱允熥,仿佛不愿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表情变化。
朱允熥往前踱了两步,望向城外,那算是整个河南道最为安宁的开封府郊外了。
他侧头询问:“黔国公这爵位,你意下如何?”
朱高炽略一沉吟,疑惑开口:“云南也称黔,你打算让西平侯家族长期驻守云南?要是这样,倒也不是不行。”
“云南南域辽阔,眼下常大将军正征讨。且云南铜铁丰富,北邻四川、广西,待时日一久,云南道悄无声息间将成为大明南疆的关键地带。”
“你说,这样一个云南,是否需要有个可信的人,长期驻守?”
朱允熥耐心说着,倘若记忆没错,未来,云南将成为大明众多皇亲贵族私下挖掘交换铜矿的热点。
那云南铜,从北边离开云南,或穿越广西道,或经由四川道,再沿着长江与运河的脉络,流入一个个私人钱囊之中。
增强云南通道在应天朝廷的影响力,收紧监管,使其变为大明南方的心脏地带,正是朱允熥众多蓝图的一环。
至于西平侯一族即将晋升黔国公的事,朱高炽并未太在意。
毕竟,沐家也姓朱。
朱高炽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