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奸臣黎季犁一听说上国军队逼近,立刻就在大罗城里翻箱倒柜,打着国王的旗号,集结亲信部队,带着搜刮来的东西往南逃,后来在清化城落脚。”
“我万万没想到,这家伙不单是假传圣旨搜刮了清化城仓库,还强迫城里的富商和官员交出金银粮食,更四处散播谣言,说上国军队所到之处,草木不存,士兵个个食人。”
“城里的人被吓得不轻,好多都悄悄溜出了城。”
话音刚落,陈琼似乎忆起了什么,猛然挺直了腰板,盯着朱允熥。
“禀报太孙殿下,去年大明广西地区遭受安南军队侵扰,其实是奸臣黎季犁的阴谋,是他指使的。他想借上国之手除去安南陈朝国王,以便自己趁机篡位。”
朱允熥微微一笑,在陈琼紧张的注视下,轻轻摆了摆手。
“长途行军,实在疲惫,本宫需要稍作休息。关于明军在清化城中的事务,还得请城主多加协助。”
陈琼哪敢说个不字,连忙点头哈腰地从地上站起:“小的心里有数,绝不会辜负太孙殿下的厚望。”
说罢,他一步步退出茶室,关上门后,这才离开。
朱允熥紧锁眉头,沉吟半晌,问道:“他那一番话,你觉着几分真,几分假?”
朱高炽轻松地耸耸肩,搁下茶杯,“救陈暊是幌子,借机除去陈暊才是真意。归顺之心不假,但他与黎季犁无异,同样对安南王位虎视眈眈。”
“他对我们底细了如指掌,自然明白大明意在将安南纳为交趾道。”
朱允熥提出了不同看法。
朱高炽嘴角轻勾:“广东,广西,云南皆行土流并治,新纳入的安南能例外?总得有安南本地人,替朝廷做一些不便亲为的事。”
“如此说来,这虚有其表的安南王座,并非陈琼的最终所图了。”
朱允熥悠悠言罢,轻啜一口茶,续道:“这茶味偏淡,毕竟非我大明上等茶。”
朱高炽嘴角一撇:“他在安南立下汗马功劳,定会想方设法去应天做个富贵公侯。”
朱允熥鼻中轻哼:“如此,眼下滞留大罗城,整编安南留守官吏与军队,阻于谅山关前的陈元旦……”
“显然与那奸佞黎季犁沆瀣一气,同为乱臣贼子。”
朱高炽沉声应道。
朱允熥不由朗声大笑:“如此,我大明远涉重洋至安南……”
朱高炽则以坚定语气高声接道:“自是为了助安南平定叛乱,恢复秩序。”
在大明人的视角里,安南的忠臣与奸臣并无区别。
至少在当前,对于朱允熥与朱高炽这对堂兄弟而言,两者并无二致。
但若问及安南本土之人,或是安南陈朝皇室成员陈琼,他定会断言黎季犁乃十足小人,而陈元旦则是至忠至诚的大豪杰。
但在朱允熥和朱高炽眼中,这二人都是大明征讨名单上的目标,算不上什么善茬。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联手把安南的老国王挤兑到南方去了,剩下陈元旦在那里死撑着。
硬是要挡下远道而来的明军,但明军可是专程搭救落难安南王陈暊的。
没错,事情就是这样。
于是乎,明军进驻清化城的次日,城里头的大街小巷,贴满了揭露安南内乱真相的布告。
布告揭露黎季犁与陈元旦勾结篡位,面对明军调解仍负隅顽抗。
大明坚决反对,誓将安南国王从奸佞手中救出。
因此,自今日起,所有安南人必须认清,黎季犁和陈元旦,无一不是国家的蛀虫。
而踏入安南的明军,则是心怀慈悲,他们是来帮助可怜的陈暊国王伸张正义的。
布告赶制出来后。
待到清化城的官员、贵族、乡绅们晨起时分,满城的布告已赫然在目。
“这样做没意义,城里头找不到安南百姓,只有那些官员和有权有势的士绅,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清化城主府的高楼之上。
朱高炽手插袖中,眺望着城内外贴满告示的角落,眉头紧锁。
朱允熥轻轻摆手:“我本就没打算让他们信这些话。这些告示,本来就不是为他们准备的。不对……更确切地说,这些告示是一种警示。”
朱高炽转过身,目光落在朱允熥身上,嘴角一挑:“你的警示?”
朱允熥淡然一笑:“你得明白,大明每征服一处,总得区分清楚,当地哪些人会成为我们的朋友,哪些又会是敌人。”
朱高炽愈发迷惑,这样的讨论,他们之间还是头一遭。
好像,这又是个新的话题?
朱高炽顿时像极了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踱步到朱允熥跟前,弯腰拖过一张凳子,一屁股坐下。
随即,他开口问道:“那你说,朋友怎么认,敌人又怎么分?”
朱允熥瞬间化身为循循善诱的导师,语气平和。
“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数量庞大却最贫穷的人,会是咱的朋友。而那些穿金戴银,妻儿成群,田产富饶的少数官员,贵族乡绅,是我们的敌人。”
朱高炽心中仿佛被点亮了一盏灯,思路豁然开朗。
朱高炽心里猛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