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侍立的太监们在总管的调度下,迅速搬来了十几张凳子。
詹徽等一众人等躬身行礼:“谢皇上隆恩。”
半坐半立之间,不敢有丝毫怠慢,个个腰背挺得笔直,生怕在皇上面前失了臣子体面。
朱元璋将茶杯轻轻放下,也坐到了雕花木椅上:“你们心中该有数咱是为了何事召见你们吧?”
常升当即站起:“陛下意图征伐安南等地的叛逆。”
朱元璋微微颔首,挥手示意安静,目光转向朱标,再转头继续说:“太孙监国已有些时日,做君王的,不仅要能稳固朝堂,还需了解边疆,精通兵法,体恤民间疾苦。”
这是否是在为大明未来的君主树立标准?
此刻能踏入武英殿的,无不是大明官场金字塔尖上最具智慧之人。
朱元璋的每个举动,每句话,背后都藏着深意,远非字面上那么简单。
詹徽自觉肩上担子沉重,也站起身来,字字铿锵:“太孙天资聪颖,孝顺仁德,治国有方,锐意改革,实属难得的明君之才。”
“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
朱元璋语气平淡,随即话锋一转,“如今安南等地蠢蠢欲动,国家虽不缺粮饷,南方军务却亟待整顿。咱意欲让太孙加入军营,南下历练,亲身感受战场。”
皇上真要太孙亲率大军,平定安南叛乱?
虽然詹徽等文臣心里早有预感,但亲耳听见这决定,感受又不同往常。
若是那些直言敢谏的御史在场,怕是要据理力争,强调太孙身为储君,关乎国本,不可轻易离开朝廷核心,更不能以尊贵之躯涉险边疆。
可眼前的是詹徽等人。
他们固然也有此顾虑,但相比之下,他们更害怕太孙亲征会为前线带来不确定因素。毕竟,太孙一旦踏入军营,无论谁担任统帅,谁指挥兵卒,都得首先考虑太孙的安全。
茹瑺沉吟片刻,目光转向一旁的常升。
如今皇上要南征,开国公几乎是不二之选,至多再下诏让西平侯沐英自云南发兵,侧面包抄,震慑寮人及安南势力。
兵部尚书茹瑺也跟着站起,开口谨慎言道:“微臣斗胆,请问陛下是否已想好南征统帅的合适人选?”
“常升可担南征大将军,统领全军。西平侯则作为副将,辅助左右。”
朱元璋直言不讳,随后目光炯炯地望向朱允熥:“太孙则以监军身份随行。”
茹瑺随即转向常升,“敢问大将军对于南征所需京卫军士,有何具体打算?”
常升沉稳应答:“计划调动3万京卫军南下,乘巨舰前往琼州,其中2万兵力部署于镇南关,力取安南谅山关。”
“余下1万水陆并进,直逼安南建昌城,控制主要河流,同时分兵占领清化城,截断敌方南下的通道。”
茹瑺听后微微颔首,“那广东道、广西道是否也需派兵支援?”
常升条理清晰:“计划征调广东道的广海卫,海南卫,神电卫1万人,加上京卫1万人。广西道则征用南丹卫……共2万人,配以京卫2万。”
“如此一来,地方军队3万,朝廷精锐3万,总共6万大军征伐安南。”
茹瑺沉吟片刻,觉得策略已周全,但又提出新的考量。
“按此方案,广西,广东两道需征召不少于5万民夫以供大军之需。二地是否有能力承担前线大军的供应呢?”
郁新答道:“广西,广东两道今年未遭灾荒,可下诏征用徭役,同时指令地方官府调配国库税粮,确保军需。”
詹徽忽然发言:“西平侯作为侧翼部队,其首要任务应是攻打寮人部落,阻止他们援助安南。这样一来,云南方面也得调动至少2万人马。”
这无疑又添了一笔不小的军费。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朝廷征调民力的徭役。
这便是对外作战,朝廷必须做的筹备,以及民众不得不承受的重负。
战争绝非简单地集结几万兵马,浩浩荡荡前去,像割草一样铲除敌人。
朱允熥轻咳两声。
“各位不记得杭州府太仓里还存放着300万担的夏秋税粮吗?朝廷已决定,3万京卫南下征战将乘坐大型船只,出征时只需携带少量物资,侧重装备武器。”
“抵达杭州码头后,可令杭州府启仓,将粮食直接运送至舰队。同时,征用浙江沿海的船只,将粮草送往广东,广西,供当地军队之需。”
“今年广西的税粮则调往云南,这样还能减少转运的成本。”
对啊!
大家怎么都忽略了浙江这条便捷之路!
詹徽等人恍然大悟。
詹徽赞叹道:“太孙深谋远虑,胸有成竹,能整合地方财赋,既满足南征需求,又减轻了各地百姓的徭役负担,实在是国家之福,微臣心悦诚服,无以言表。”
谁又能料到,从去年开始在浙江搞的商业税改革,不光给朝廷的腰包添了银两,还在这回南边平叛的大事上,立下了汗马功劳。
茹瑺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虽说领兵打仗是五军都督府的活,可筹备军需物资这些琐琐碎碎事,可全赖他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