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由红绳紧紧缠绕的发圈,黑亮的发丝在红绳的包裹下,透出几分妖艳与诡谲。
吕氏双手颤抖地将发圈举至眼前,美目中满是怨毒。
“观政吗?”
“好好好啊……”
“一家和乐,父慈子孝,爷孙融洽……”
“那我的儿子呢?什么也没得到,好不容易有外出学习兵法的机会,结果却被困在了大本堂里。”
吕氏白皙的脸上,两道清泪无声滑落。
她紧握着那被红线缠绕的发圈,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掌虚空一按,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走向旁边的书架。
但心乱如麻,身体一软,跌坐在地。
“只让我抄写经文?”
“还不如直接下旨,把我囚禁在这东宫里算了。”
嘴边低语,吕氏仿佛失了魂。
她微微抬手,眼神蓦然一亮,透露出如蛇般的幽光。
“我儿乃是大明未来。”
“我儿才配为大明根基。”
“这一切都该属于我儿。”
“那个朱允熥,不过是没了娘疼,被人遗弃的蠢材。”
“这些本该是我儿的……”
吕氏似乎陷入了狂乱,脖子一阵阵抽搐,发饰瞬间散乱,黑发遮住了额头。
娇美的面容此时扭曲得可怕。
她像沙漠中干渴绝望的行商,无助地再次举起手中的发圈。
“你敢先出手,就别怪我反击。”
“都是你们逼我的……”
“你们朱家,当真是太欺负人了!”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贴着地面,丰满的身体在挣扎中扭曲变形,手脚并用地向书架爬去。
书架最下层,藏着一个上锁的小木盒。
……
武英殿前,朱允熥不禁轻声自语。
“这时候吕氏在干什么呢?”
按照朱元璋今日的旨意,朱允炆已彻底失去了与他竞争的能力。
面对朱元璋晚年泛滥的亲情,吕氏被命令抄写经文为太子西巡祈福,同时也被软禁在了东宫。
这已是除剥夺她太子继妃之位外,最严厉的惩罚。
在这样的命令下,朱允熥十分好奇,此时的吕氏心里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
他认为,若换作自己是吕氏,此刻就该安安稳稳保住太子继妃的地位。
只要不犯错,无论对吕氏还是朱允炆来说,终会有个安逸富足的未来。
希望她能如此。
朱允熥心中暗想。
这时,耳畔悠悠响起一声呼唤。
“发什么呆呢?”
朱元璋倚在归极门边,站得笔直,双臂交叉在胸前,眼神深邃,凝视着正低头蹙眉、不看路的朱允熥。
“啊?”
朱允熥一时疑惑,抬起眸子。
迎面便是朱元璋那满含逗趣意味的神情,他不由得一愣,尴尬地咧嘴笑了笑。
他瞄了一眼朱元璋身后,发现刘建安正领着一群小太监在不远处候着。
刘建安察觉到朱允熥的目光,连忙弯腰微笑,隔空行了个礼。
朱允熥收回视线,“爷爷,您怎么到这儿来等孙子了呀?”
朱元璋撇了撇嘴:“咱以为你有很多悄悄话要跟你爹讲,就在这儿等你小子了。”
说话间,朱元璋潇洒地抖了抖衣袖,哼着小调,转身往皇极门的午门方向走去。
朱允熥望着朱元璋的背影,微微一笑,心里清楚皇爷爷此举为何。
朱元璋这是吃醋了。
他连忙小跑几步跟上去,贴近朱元璋背后,探出脑袋,“爷爷,我们现在去太医院,是为大蒜素的事吗?”
朱元璋听到这话,瞪了朱允熥一眼,随即不满地说:“你小子还记得这茬啊。祖先显灵这么大的事,你倒好,捂得严严实实的。”
“如果不是应景辉查出来交给我,你还打算瞒多久?”
大明的开国皇帝,也会闹小性子了?
朱允熥愣了愣,随即像哄小孩一样解释:“爷爷,孙子这么做是为了谨慎考虑嘛,谁能想到这东西这么神奇。”
“如果不是老院使他们用心研究,我都不知道大蒜素有那么多好处。”
砰。
朱允熥后脑勺被打了一下。
朱元璋眼睛一瞪,“你现在也学会谨慎了?”
责备过后,朱元璋语气软了下来,声音也轻了:“祖先显灵时,你都看到谁了?”
问完,朱元璋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期盼。
已经10年了啊。
整整10年。
朱允熥心里也是一沉。
他明白朱元璋此刻在想什么。
朱元璋是在思念故去10年的马皇后,想念那位陪伴他走进应天城,陪他坐上中原帝位的女人。
朱元璋对马皇后感情,历代帝王无人出其右。
朱允熥颔了颔首,“孙儿看到了很多人,影影绰绰的,其中有位面容虽模糊,却显得格外慈祥,距离孙儿最近。”
这话一出,朱元璋浑身一震。
一瞬间,朱元璋的眼神里已泛起丝丝红意,步伐也不自觉地停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