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听到这话,步伐放缓:“刘远,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份勇气自我了结?”
刘远一时语塞,思索片刻后摇头:“属下实在猜不出。”
前方的朱允熥蓦地驻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章彬还有国子监学生们。”
那名叫章彬的国子监学生,与死去的青衣人有过私下交往。
现在青衣身死,虽有圣旨要处决章彬,但朝廷派遣监斩官还需时辰。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直奔中极殿而去。
中极殿里,平日仅是皇上与太子讨论政务的地方,今日却异常热闹,聚集了不少大人物。
定睛一看,站在这儿的个个都是朝中翻云覆雨的重臣。
都察院、大理寺等各部门的高官,黑压压一片,十几号人齐集一堂。
西安门外的风波,他们在进宫的路上已有所耳闻,此时都在暗暗揣测,皇帝召见是否便是为了此事。
然而,皇上身后还站着太医院那位久未露面的老院使,让大家颇感意外。
莫非皇上为此事动怒,伤了龙体?
众人视线各异,却都不免带着几分担忧望向那个全无帝王威严,随性地盘坐在书案前翻看资料的朱元璋。
此刻,朱元璋正埋头研究太医院院使应景辉整理的大蒜素提取及其效用的手册。
中极殿内静得出奇,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皇上的发言。
刚匆匆赶回的朱标,一边悠闲地品着热茶,目光却不时掠过那默默研读册页的朱元璋。
上百名国子监生已由他处置,对近日频繁出入西安门的官员也进行了警告。
按理说,朱元璋不该再深究此事了。
但事情背后的真正原因,朱标心底隐约不愿深究。
东宫学堂那次事件,朱元璋明明下了封口令,却还是泄露了出去,这背后是谁在搞鬼?
心事重重的朱标,目光掠过书案,落在自己回来后多出的一个白瓷酒壶和白玉酒杯上。
此刻,中极殿内,太监总管刘建安满脸堆笑,脚步轻快地从殿外步入。
“皇上,淮西郡王到了。”
刘建安话音刚落,殿内十多位重臣不约而同地转头,目光齐刷刷投向殿门方向。
正轻轻翻阅奏折的朱元璋,手忽然一顿,脸上挂着让人难以揣摩的微笑,眼角余光掠过殿门,不动声色地把玩起了手中的酒杯。
朱允熥匆匆忙忙地进入大殿,对眼前聚集的朝中重臣略感诧异,心有急事未及多思,便径直走向朱元璋。
“拜见爷爷,拜见父亲。”
朱元璋轻旋酒杯,低眉细语问道:“人抓到了吗?”
朱允熥犹豫片刻,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朱标,拱手答道:“回爷爷话,那犯人已服毒自尽,其余人均被锦衣卫逮捕归案。”
朱元璋手里不停转动的酒杯突然停下,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脸上的神色也几经变换。
最终,他轻声叹息:“奸佞可恨,竟打算以此逃脱惩罚。”
说罢,朱元璋抬眼凝视朱允熥:“今日之事,我孙儿受委屈了。”
在场官员微感惊异,没想到皇上会在众臣前,如此袒护皇孙。
朱允熥反倒淡然一笑,道:“爷爷,那恶人虽畏罪自杀,但今日西安门外那群闹事的国子监学生……”
“行了。”朱元璋沉声打断,未让朱允熥继续说下去。
在朱允熥疑惑的眼神中,朱元璋的目光转向并肩站立的各部尚书。
刹那间,皇帝脸上浮现出了20多年前南征北战时的凛冽杀气。
“传令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即刻处置今日捕获的逆贼,就地正法。”
皇上的圣旨如雷贯耳,回荡在中极殿的每一个角落。
大臣们蠢蠢欲动,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已记不清有多少年,皇上未曾如此大动肝火地下令惩治了。
即便今日之事未波及其他,但那戏班上下,少说也有数十口人。
就因皇上一句话,他们即将命丧锦衣卫的刀下。
然而,面对这严苛的命令,在场的臣子竟无一人敢于进言。
朱允熥一头雾水,满脸困惑,他疑惑地望向阻止自己发言的朱元璋,最终犹豫地看向一旁的朱标。
恰巧,朱标的眼神正与他对上。
朱元璋封口背后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朱标的眼神与表情,毫无异样,平静如常。
朱允熥满心困惑,这时,朱元璋抬手轻挥衣袖:“拿走吧。”
一旁侍立的内宫总管刘建安面无表情,亲自上前,将书案上的酒壶和白玉酒杯逐一收走。
在朱允熥不解的注视下,刘建安将酒具送进了中极殿一角的小箱中。
目睹这一幕,朱允熥眼神微凝。
随即,朱元璋站了起来。
只见他双手叉腰,脸上的冷漠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与笑意。
他踱步至群臣之前,轻抖衣袍,挥手之间满是得意:“今日召各位入宫,乃是有大喜讯……不,是祥瑞之兆,要与众卿分享。”
中极殿内,原本压抑的氛围因朱元璋此举瞬间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