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人群一批批涌了回来。
他们有说有笑,表情一如离开时自然。
大多数人的感觉中,自己只是早上突然想起了有什么事,或是突然想出去玩一玩——然后就行动了,没有丝毫拖延。
而周边一些店铺的店主?只是看离开的人那么多,觉得今天生意似乎不太好,就干脆暂时闭店,出去散散步而已。
是的,没有人猜测这其中的原因,更没有人怀疑自己受到了影响,无论聪明与否、多疑与否,没有一个人多想。
哪怕他们回来后看见了一栋“因年久失修出现倒塌的楼”,他们都只觉得幸运,或是因为没看到那倒塌瞬间的场景,心思恶劣地觉得有点可惜……
这,就是灵窃的能力。
就普通人的精神强度而言,她完全可以随时随地诱导他们做出一些很突兀的举动,却又潜移默化地抹去所有痕迹。
因此,在她的影响下,即便一辆救护车好巧不巧被这些人堵了一会儿,很艰难地才分开人潮开了出去——都显得再正常不过了。
倒一栋楼,伤几个人,很正常吧?
虽然,黑羽的心情就没那么正常了。
也就是那辆救护车,他前不久才看着消失已久的高大男人将那名被剥了一部分皮的女生送上去,男人的眼神很温柔,女孩的眼神充满感激……
是的,高大男人,从一开始就摘掉了对讲机,一条命令都没听——他直接就去寻找了这女孩,也就是他们的侦察兵。
所以,在与驯兽师的战斗中,他从始至终都在缺席。
……
……黑羽怎可能不生气呢?
他和驯兽师僵持了好几次,但凡来支援的是个有理智的,但凡来支援的不是个只会莽冲、甚至需要黑羽去照顾的狂战士……不,退一万步讲,那驯兽师控制住狂战士的时候也控制住了他自己,但凡高大男人那时候出现给驯兽师补个刀??或者,待在楼梯里、把那只织网蛞蝓给堵住??黑羽自己都能去补刀!高大男人但凡发挥一点点作用,那驯兽师就死了啊!
所以说,高大男人究竟犯了什么错呢?
不过是渎职,让本可以完成的任务没完成,放跑了一个滥杀无辜的恶棍——仅此而已。
在沃尔夫军队中,杀头都不为过,仅此而已。
……
…………
可是,话说回来,这还真不是该批判的错误。
关心自己队友,怎么了?
人之常情么不是?
甚至在他们这种行业,队友的信任无异于自身性命的保障,保护队友的命有时候就是保护自己的命——怕死而已,怎么了?
所以,至少黑羽不觉得自己有立场批判这错误。
在他看来,能批判这错的,只能是完全不在乎队友的绝情之人。
偏偏,那驯兽师就是这样的人,是会丢掉大部分行动不便的野兽、自己去逃跑的人。
所以,黑羽没说什么。
从始至终都没说什么。
……这却不代表他心里舒坦了。
从战斗结束,到午饭——他都有资格认为,自己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不舒坦的了。
哦,顺带一提,他们的午餐是罐头。
没别的原因,城防队紧急征召了他们,自然提供了伙食——虽然提供的全是罐头。
“所以,你什么都没干,只是一直在楼上看着?”
好巧不巧,好好吃着饭,中等身材的狂战士又多嘴了。
还是对着瞥心魔多嘴的。
蛮族女孩倒没啥,她其实也不太会读语气,器械文明人语言中的语气。
可这种语气黑羽还是能读懂的。
所以他火气立刻上来了:
“她的任务是,寻找制高点。”
所以,在瞥心魔回答前,他就说话了。
语气极度生硬,就连瞥心魔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呢?那又怎么样?”
很可惜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狂战士这个职业的原因,中等身材男人显得分外不识相。
“若驯兽师没有在最后关头产生警惕,若他跑上了大街,任务就能结束了!”虽然黑羽依旧认认真真回答了——他觉得自己该认真回答,这是和任务有关的事情,而任务还没结束呢:“负责室外的没脱节,负责室内的却脱节了——唉。”
嗯,虽然不代表他不会用一种极端不耐烦的语气去讽刺就是了。
虽然,那狂战士愣是火气冒了起来,额头上血红色狂气若隐若现,好像想打架了。
黑羽却没示弱。
他嘴上还咬着火腿肠,羽毛已经慢慢变长了。
内讧,一触即发……
“省点体力,工作还没完成呢。”
灵窃在这时突然说了话。
她其实早把自己那两个罐头吃完了,看起来胃口不差,现在正拿着一块木板,在上面雕刻着什么。
她显得完全不着急。
而黑羽和狂战士,也不得不冷静下来了。
因为灵窃是功臣。
城防队认定的大功臣。
再怎么不识趣,都知道她说的话要听的那种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