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后告诉你。”姜里耸耸肩,耍无赖,“不然司主下山之后把本宫再次当成陌路人,我找谁说理去?”
谢容渡没想到姜里还会玩这招,但她终归在他眼皮子底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抬手拨开枯枝:“八卦阵的解法,我需要你。”
姜里不跟他卖那么多关子:“可以,回去画给你。”
她说的一直是你,不是监察司,谢容渡没太区分这个,眉头微动,道多谢。
他不那么冷着脸的时候,其实很冷隽好看。
姜里跟他并肩而行,刚好看他的侧脸,停顿片刻,收回目光,暗叹口气。
反派长得这么好看给谁看啊,又不能给剧情当饭吃。
令人惊讶的是,山林间还有捕兽夹,有农民生活的痕迹,他们还遇到一个老夫,对方在山脚生活二十来年,见到他们也很是惊讶,再看他们的衣着严明,伸手作揖。
“不用多礼。”姜里眸色微动,片刻调侃道,眉眼盈盈,襦裙金丝,“我只是和我夫君在山上迷了路,敢问下山该怎么走?”
谢容渡侧头看她一眼,眉骨深邃,雪色清朗。
“失敬,原来是公子和夫人。”老夫很热心的帮他们指路,说自己姓张。
“张伯,谢谢。”谢容渡站在姜里身边,看着老夫,背脊虽笔挺却不傲怠,声音冷沉称呼对方,停顿片刻。
“适才听到山林中有狼声嚎叫,恐是群狼,夫人亦受惊。近日又大雪连绵,尤恐雪崩。您最近若是无事,还是别上山了。”
老农脸色一变,连连谢过二位提醒,于是两行人分开。
“看来监察司还是有温度的。”姜里回头看了颤巍巍下山的老农一眼,“司主也没那么无情。”
她称两个人的关系,是不想暴漏真实身份,哪怕后来再有人来寻问,也无妨。
谢容渡又特意提醒,是不想对方招致祸患了。
“殿下亦怀仁。”谢容渡倦道。
“谢容渡,你脸色真的不太好。”姜里突然摸他的脸,摸到一手冷汗,冰凉的,凝眉道,“你知道吗?”
谢容渡:“我们需要尽快下山。”
他油盐不进,姜里没有办法,漫不经心,嗓音温和,带着女子特有的甜腻感:“夫人关心一下你。”
谢容渡提醒她:“殿下莫再戏称,有心人听到,会非议之。”
他脸色虽然有些迷离倦怠,但走的步伐还是很快,单手握剑,斩断拦路的横斜枯枝,骨节会绷出苍白而冷肃的线条。
姜里不知道是不是古人都这样恪守礼节,走在他身边,认真问他,纤长睫毛下,瞳仁温润绝美,透出一片片林间清辉:“宁国公如此避嫌,是心中有人吗?”
“微臣没有。”谢容渡垂眼。
姜里问的认真,是誓要求一个答案:“那为何一味与我疏远?”
他只言片语,寥寥四字:“君臣本分。”
“哦。司主真是恪尽职守。”
大概是听出姜里话里的阴奉阳违,不给一个答案就会满意,谢容渡持剑,清哑平直:“殿下已许婚嫁,清誉为重。”
“你明知婚嫁非我本意。”姜里淡淡道。
谢容渡本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但当时不知为何,大雪封山,行路艰难,两人一路走着,也许是意识混沌,也许是气氛使然,问就问了:“那为何要去求那封圣旨?”
“司主监察人心,也应该知道多少是出于本意,多少是身不由己。”姜里淡笑,笑中却没有多少真心。
模糊的视线中,墨眉琼鼻,盈盈艳艳,饶是如此狼狈的情景下,也美得令人恍神。
谢容渡头痛欲裂,但对今夜长街上打眼看到姜里还有印象。
当时风雪杀声起匆匆一瞥,她在人群对视中最灼灼其华,对面站着的就是连中三元新科状元林行致。
还有左丞相之子陆庭筠,以及那名哑女。
姜里说的确实不错,谢容渡身居监察司多年,监察人心的本领为盛,一眼就能看得出那几个人关系非凡,再思及姜里所说的林行致心中有人,一切都明了。
“陛下不会轻易退婚。”他说。
姜里存心狡黠,声音意味深长:“如果宁国公娶我,皇兄大概会改变主意。”
谢容渡忽顿,继而大步走,踩过地面声响咯吱,面容冷峻,声音遥遥又漠漠:“这是殿下接近微臣的目的吗?”
普天之下能摆脱这道圣旨的没有几个人,他确是其中之一。
姜里倘若要借他的势退婚,想法无可厚非,但于他而言,用婚姻做牺牲,未免太大了。
谢容渡虽然对婚嫁之事无感,但也没想过如此轻易交付。
“仅此一半。”姜里说道,看着谢容渡的玄裳背影。
她在危难之际的冷静甚至冷酷,心计以及手腕,又或者闺阁女子的孱弱和矜贵,足以教人钦佩。
王室重重束缚之下,谢容渡欣赏她敢为人先的勇气,但也仅此而已。
“微臣在朝堂上步步为营,明枪暗箭,恐怕没有心思护殿下周全。”
言辞之下,已是拒绝。
“宁国公不必这么急着给本宫答案。”姜里叹口气,坦白劝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