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洲不做回应,又将视线移回了棋盘上。
从姜云音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眼睫毛,在他的眼睑落下一片阴影。
他似是全心投入到了棋盘中。
姜云音并不催促,一边等着傅明洲发言一边凝神对弈。
静默中两人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棋局上,棋逢对手的博弈最是过瘾。
两人在棋局中沉默较量,书房内一时静谧无声,谁也没有再出声,直至成公公出现在在门口位置。
成公公俯身,委婉提醒道:“王爷,申时一刻了。”
申时三刻他还有其他事要办。
傅明洲轻“嗯”了声,成公公再次退离。
可棋盘上的棋局正厮杀激烈,一时难分伯仲。
他眼底有欣赏之色,落子后抬首望向姜云音,开口道:“今日胜负难分,不如改日再继续。”
姜云音手执白子,食指轻轻摩擦旋转着白色的棋子,却没有要顺着的他的话起身离开的意思,她看着傅明洲,云淡风轻地问道:“那今日这局棋算是结束还是未结束?”
察觉他是有事要处理,她也不再和他打哑谜似的婉转来婉转去,而是直接挑明道:“先前王爷还差我两个问题未回答。”
他当时说的是待这一局棋后再说,但现在他显然没空下完这盘棋了。
她今日全程十分配合,但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可以一直任他敷衍。
她不愿再等,她要知道答案。
她外祖父在哪,打算何时见她?
傅明洲眼里有光影明明灭灭,他知道她在意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他边抬眼环视书房,边出声回道:“这是先帝的书房,”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你坐的是先帝常坐的位置。”
任长庚并不爱下棋,他们常坐在这榻上品茶,探讨国事,有时也闲聊,他听他追忆往昔,叹息着重复说着那些往事。
从前稀松平常的事,现在却已经是奢望。
姜云音怔然,卷翘的睫毛轻颤。
她捏紧了手中的白子,声音轻而缓的重复道:“先帝……?”
……外祖父逝世了?
傅明洲颔首,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几十年的征战早已掏空先帝的身体,他称帝时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为了早日结束战乱,先帝日日夜夜拖着病躯操劳国事,辞世……半年有余。”
姜云音面色白了白,抿唇不语。
其实从入宫后一切都由傅明洲发号施令,尤其知道傅明洲是“摄政王”后,她心里隐有预感,只是不愿意承认,自我安慰着,或许他不过是卧病了,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她能见见这位大半辈子被歌颂的大将军,问问他这些年可有片刻想起过她的阿母,再问问他为何要将她寻回。
现在,都不可能了。
说不上多悲痛难过,毕竟对一个从未在生命中出现过的亲人,不可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但她的心充斥着期待落空的失落。
她心里的那些问题或许不再有答案了。
傅明洲将她的神色转变尽收眼底,没有隐瞒,直接道:“先帝有遗诏,要传位于你。”
悠然轩“卖”给她的每一条消息,都是他授命安排。
他看着她筛选那些消息,看着她做出选择。
他认可了她的帝王之才,再将她的身世透露给她,由她自己选择要不要来梁国。
既然她选择了梁国,他不会隐瞒遗诏的事。
他不解释不辩驳,只会用行动来回应任长庚最后对他的那份猜忌。
饶是姜云音见惯了各种大场面与离奇事,此刻亦难免惊诧。
她不是没揣测过任长庚寻她的理由,多少和她当初见到洪正德,知道自己或许还有血脉亲人时一样。
他或许是在任家被满门诛杀后,想起还有她这么个血亲,或许是出于对她阿母的亏欠,想好好补偿她。
她想过她到了梁国,他或许会封她为“公主”之类的,却从未想过,他会传位于她。
他竟会将皇位传与素未谋面的外孙女?
随即更多的质疑与不解油然而生。
……梁国当下是何情形?
……大家能接受一位民间出身的女帝?
傅明洲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抛下这重磅的消息,却不再细说,而是对姜云音说道:“你先回玉华宫稍作歇息,继位之事,晚些再详谈,”他看向门口,唤了声:“成公公。”
成公公应声出现:“奴才在。”
傅明洲吩咐道:“送姜姑娘回玉华宫。”
“是,王爷。”
姜云音此刻思绪混乱,她对梁国、对傅明洲一知半解,她摸不清他的所思所想,现下并不是谈判的好时机。
是以,她收敛了情绪起身,朝傅明洲微微颔首算是行礼,随后同成公公离去。
姜云音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一路无言。
成公公欲言又止了几回,见她情绪低沉,便又将话咽下去,直到将她送到了玉华宫门口,方才敢细看她。
姜云音察觉到他的目光,知晓他在打量什么,她带着探寻的主动开口问:“我可与他长得相像?”
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