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辉支开了家丁,独自颤颤巍巍朝姜云音走来。
姜云音就静立在马车边等着。
李明辉浑身是伤,因为受了刑,又在御史台待了这么多天,衣服破破烂烂,到处是肉眼可见的伤口,从头到脚都写着“狼狈”二字。
姜云音扫视完,心道这个瑶妃下手当真是狠。
待他走近了,身上长时间未曾清洗沐浴和伤口腐烂的气味夹杂在一起,扑鼻而来,姜云音蹙眉,稍稍后退了一步。
而这个动作表情被李明辉全部捕捉入眼帘,那种被嫌弃侮辱的感觉气得他发颤,偏偏他自己也知此刻自身有多狼狈糟糕,驳斥的话如鲠在喉,他怒视她,质问道:“姜云音,你、为何要这般做?!”
“哪般做?”姜云音一派无辜的看着他,与他对比,她显得无比淡然,“李大人,我在皇上面前盛赞你,替你求情,你怎地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真让人心寒呐。”
“别装了!我何时说过要收复兰郡这样的话!”
姜云音笑了,声音越发的轻,道:“既然没说过,刚刚当着皇上的面为何不说呢?”
“你——”
“李大人在御史台待得太久,可能一时神志不清,是以我提醒李大人一句,你刚刚那话若是传到皇上耳里,可是欺君之罪,怕是要掉脑袋呢,李大人可要慎言啊。”
李明辉后槽牙快要咬碎,近乎低吼的质问道:“你不是说要追随我,当我的谋士,转头却将我推入火坑,我究竟有何处对不起你,还是你被陆家收买了?”
今日之前,他一直在御史台,吴勇隔日会来向他汇报情况,但外面到底是何情形,他终究不太清楚,他不知道姜云音和王静姝走得近,也不知道今日姜云音是先入宫见王皇后的,他只知道瑶妃暂时没让她入宫,她不可能是受瑶妃指使吧?
姜云音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发自肺腑的发笑,道:“李大人不该问有何处对不起我,你当问你有何处对得起我。”
她还是那副温婉模样,眼底却是一片迫人的冰冷,接着道:“我为你献上五峰山的地形图,替你领路上山,可到头来你却将我当做物品般赠与他人,你扪心自问,可曾把我当做谋士看待过?”
李明辉没有太过惊讶,心道她果然聪明,又随之试探道:“那点心是你给昂星的?”
吴勇根本查不出那糕点的由来,现在看来,姜云音的嫌疑最大。
所以那叶公公的变脸,瑶妃对他的怒气,全是她一手设计?
姜云音没有否认,笑吟吟地温声问道:“李大人,点心好吃吗?”
他既知道点心的存在,想来是那公公带着点心去御史台问罪了。
听到这熟悉的问话,叶公公那阴柔森冷的脸浮现脑海,一下子将他带回到那夜的凌辱中,他踉跄了下,颤声质问:“你到底在那点心里做了什么手脚?”
如果只是普通的点心,瑶妃不至于这般生气。
姜云音倒也没瞒着他,漫不经心的回道:“那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糕点,宫里的御厨的手艺想必了得,我可是一口没尝,悉数送给了昂星呢。”
李明辉恍然,怒不可遏的伸手想呼姜云音一巴掌,但他动作实在不够利索,她侧身闪避开,随即抬脚毫不客气的狠踹上他的膝盖,正中他的伤口,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脸一阵青一阵白。
而这时马车内的洪正德猛地掀开了车帘,躬身正要下马车。
姜云音伸手按住,下巴点了点跪地的李明辉,安抚道:“洪叔安心,我揍他绰绰有余,不劳烦洪叔动手。”
但洪正德也未坐回马车里去,毕竟他瞅见了远处听见惨叫而小跑过来的李家家丁们。
新伤旧患,李明辉疼得馒头冒汗,靠自己的力气根本站不起来,他半跪在地上,仰头望向姜云音,那双眼似是要将姜云音生吞活剥一般:“便是要你去侍候君主,亦是你的荣幸,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富贵梦,你该感激我……啊——!”
姜云音听不下去,看准他的胸口上的伤口又是猛踹了一脚,换来他的又一声惨叫。
她俯视着匍匐蜷缩在地的李明辉:“噢,忘了告诉你,五峰山顶的那场火是我放的,为的就是看你和陆淮书狗咬狗。”
李明辉大半个身子都因疼痛而贴在地上,远远望去便真像是跪趴在姜云音脚边求饶的狗一般,他费力的抬眼看她,满眼不可思议,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姜云音居高临下,厌恶望着他,冷声道:“好好去兰郡赎罪吧,能死在战场已是你最好的结局。”
“老爷——”
“怎么样了老爷?!”
“你竟敢迫害我家老爷!”
李家家丁悉数迎上来,有人去扶李明辉起来,有人问责姜云音,又迫于洪正德的气场,不敢轻易动手。
姜云音神色没有起伏,也没看家丁们一眼,依旧是冷冷的望着李明辉,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招惹我,否则我会亲自去接尊夫人出狱,和她好好聊聊昂星的事。”
语罢,她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被扶起来的李明辉彻底懵住了。
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她怎么会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