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见范云迢前,江朝欢先去了一个地方。
他重新去了一次广安居,找了数个旁观者,经过拼凑印证,确定了那日林思图去调停纷争时的详细过程。
大家都说,当日林思图在那里待了一个时辰。依据他素来的习惯,他那次也是认真听过了每一个相关者的申辩,让他们当面对峙、把事情全部说开,最后矛盾几乎是自然而解。
整个过程,他出言并不多,但也是他一贯的作风,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也没人觉得他哪里不对。
在赶往云仙镇橡果桥的路上,江朝欢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林思图说过的话:
“广安居是敝帮产业,先前不周到之处,还请几位朋友海涵。”
“陈朋友,请你再说一遍当时情形。”
“敝帮主在三日前……”
……
一个猜测已经在他心里成形。他好像知道哪里不对了。
云仙镇与云台镇不远,半日就来到了嵇无风所说的位置。
整个云仙镇被一条河分成两半,而橡果桥不过是其中一个连通两岸的乡村小桥罢了。下了桥,往北走一里,却是一座孤茔立在空荡荡的乡间小路旁。
这里还不是村落聚居之处,也不像是专门的坟地。一座可能是守墓人住的简陋的草屋在孤坟西侧,显得有些凄凉。
不过那座坟茔虽然偏僻简朴,却干干净净,没有杂草灰尘,显然常年有人打理。江朝欢走近看去,坟前立了一方石碑,上面刻着“范门韦氏之墓”。
“他最信任的人,果然是你。”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范云迢快步奔来,而她后面,范行宜遥遥立在草屋门口,目光越过江朝欢,凝在墓碑之上。
“你见过嵇无风了?他现在怎么样?”范云迢上来便抢先问道,担忧之情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
江朝欢简略讲过这几日始末,便见她稍稍轻松了些,但面色仍是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重。她偏过头,慢慢抬手抚上墓碑,道:“母亲生下我便去世了。这些年来,每年父亲都会带我来住一段时间。”
她抬起头,看着江朝欢,神情有些落寞:“这里是我能不惹他们怀疑,又离云台最近的地方了。还好,那晚我没法说出的话你听懂了。”
“他们,是拜火教,还是林思图?”江朝欢问。
她摇了摇头,引江朝欢走入草屋,与范行宜斯见过,终于能讲出那晚的遭际。
“到云台以后,林思图每天都要与嵇无风密谈半日。本来我以为他们是在谈帮中事务,但第三天,两人待了整整一天,直到天色已晚,林思图仍未离开。我有些担心,刚想去找,林思图却派人来叫我过去。”
“一进门,就见嵇无风埋着头缩在墙角,看到我,却问我是谁。”范云迢有些黯然,顿了顿,才道:“我努力和他说话,可他总是答非所问,嘴里不住重复着三个人之类的词,像是既怕人又想接近人。这时,一旁的林思图告诉我,自从今天嵇无风收到……收到你的来信后,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看得出来,范云迢其实还有些怕江朝欢。但她一狠心还是继续下去:“他说定是你们魔教施了什么手段,才把嵇无风弄成这样。说着,他卷起袖子给我看,只见他小臂上面密密麻麻好多牙印,渗出血来,据他说是嵇无风咬的。我还不信,问他就算嵇无风想咬,以你的武功还躲不开吗?”
“林思图却带我走进一旁的暗室,点了烛台探去,却见前两日来给我们报信、故意引我们去云台,又淹死在河里的阿达陈尸在地,此刻半个身子都空了,边缘血肉模糊尽是齿痕。我吓了一跳,问是谁这样糟蹋他的尸身,林思图叹了口气,却没说话。”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绝不敢信。林思图默然半晌,只道:其实他今天一过来时,嵇无风就正在啃食阿达尸体,他怎么拦也拦不住,只得将自己的手臂递过去。又用尽各种方法才算勉强把他安抚下来,这才看到桌上你的来信,猜测到事情与魔教有关,便找我来商议。”
听到这里,江朝欢疑惑道:“阿达在那时就已被毁去尸身?”
“是的。”范云迢回答:“我当时又惊又怕,说实话,也几乎信了他的说辞。毕竟你虽然和嵇无风情谊不同,但终究与我们势为两立。于是,我听信了林思图的建议,决定先压住这件事,不能让刚有起色的丐帮再因此动乱,也最好敷衍过你,好教你赶紧离开。”
“林思图当即便派人准备灵堂,不再继续调查阿达死因,当日就给他秘密下葬。他自己一个人收拾好了暗室,没有惊动帮中其他人,只在入棺后叫来了周中周暮帮忙,才算把这件事暂且遮掩了过去。”
“在他忙活葬仪之事时,我一直守在嵇无风旁边。我隔一会儿就叫他一次,可他始终胡言乱语,没有好转。我有些丧气,手心却突然一痒,他的手指正在我手心里划着。”
“我僵在了那里,马上意识到他在写字,他写的很慢,不知道是怕我反应不过来,还是他很难保持住思绪。半天,他才写完第一句话,是:继续和我说话,小心林思图。”
“我明白了,于是还像之前那样,时不时叫他一下,而他也一直在文不对题地胡乱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