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乃顾门之人,万望小心。”
仅仅十个字,并不难懂,此刻却像天书一般。谢酽捧着这方喜帕读了一遍又一遍,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慕容褒因竟然知道江朝欢是魔教的人。
在一切都没发生之前就知道。
为什么?
难道,窥见这个秘密才是她真正的死因?
她的死,也是江朝欢所为?
一直以来,虽然把谢夫人和谢酝谢醇的仇算在江朝欢头上,但慕容褒因是自杀无疑,怎么看也和旁人无关。
虽然谢酽也曾疯狂地寻找她自杀的理由,但她既未留下只言片语,又毫无异常表现,到底为何会在大婚之日、一切还没变质的时候就匆匆结束自己,像根刺一样扎在谢酽心里。他本以为这辈子也无法得知真相了……
谢酽手脚冰凉,重新跌坐在地上,那喜帕飘荡着落在他怀里,好像是慕容褒因轻柔的目光和话语。
一定是这样……他终于明白了:
大婚之日,慕容褒因意外发现了江朝欢的身份。为防事情泄露,影响后续计划,江朝欢竟丧心病狂地逼迫她在新婚之日自尽当场,何其毒也……
当时自己还完全信任江朝欢,家中任何地方他都随意可去。殊不知,这正是引狼入室,害了褒因性命。
不会武功的褒因如何能抵得过他的相逼?
她在大婚之日被迫自尽,甚至来不及再见自己一次,那孤零零的她,该有多么绝望……而她在临死前还偷偷留下字迹,只为了提醒自己小心……
可恨,可惜,自己当时就晚了一步,以至酿成惨剧,而现在,又过了这么久才发现这喜帕,生生错过了她死亡的真相。
谢酽突然笑了。
他恨自己,但他更恨那个他曾视为兄弟、却实则人面兽心之人,就连他只剩五年寿命的妻子都不放过。
而自己,却还在一次次为他找借口,甚至幻想着母亲的死也与他无关。
他颤抖着捧起这方帕子,在彻骨的寒意中彻底醒了过来。
那个真真切切毁掉了这一切的人,凭什么可以那样轻松、毫无愧意地一次次地玩弄自己?为什么又要在明明可以取自己性命的时候故作姿态地放过了自己,而不赶尽杀绝?
蒙翳在眼前的迷雾一朝散尽,他终于完完全全地看清了仇人的面目。
魔教奸邪,远比他本以为的更冷血、更狠毒。从来都不是被迫作为顾云天的杀人工具,而是在享受生杀予夺、玩弄别人于股掌之间的乐趣。
得失成败、真真假假,从来都不是宿命的捉弄,今日所受,皆是拜他一人所赐。
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逃避?谢酽霍然而起,再无一丝犹疑。
门外,顾柔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意,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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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云谷。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傍晚。江朝欢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了多久。呆坐半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蓦地抬起右手。
然而,手腕上干干净净,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难道去钧天殿,被顾云天种下折红英是一场梦?
他正有些怔忡,然而,体内炸开的痛楚遽然把他拉回了现实。
猝不及防的剧痛下,他眼前一黑,左手撑着桌缘才不至倒下。他努力眨了眨眼,驱走了晕眩。又举起了右手,定定地望着手掌和手腕的连接处。
果然,刚刚还光洁干净的掌缘浮起了交错盘踞的青线,而这些青线的中心,是一朵尚是花苞的桃花。花叶尽管颜色尚浅,但与他本来的血管交织纠缠,有些可怖。
还好,那不是梦。江朝欢露出一点笑意,慢慢滑坐在椅中。他默默忍受着枝叶在体内飞快生长的剧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手腕的变化。
他已明白,醒来之时,恰好是红消青断,凋谢殆尽的终结一刻,也是重新生长的开始。这就是第一次发作。
昨日种下折红英的最后,他终究未能抵过这种折磨,错失了找出吕隙的时机。但还好他勉力记下了顾云天的手法和气息,如今桃花枝叶开落有时、日日重演,他还有机会一窥其隙。
熟悉的疼痛在体内撕扯,初期的生长尚能忍受。他暗暗告诫自己,这回决不能再重蹈覆辙、功亏一篑。
随着腕上枝叶越发明晰,越有生气,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体里次生于经脉的脉络一点点生根、抽芽。每一道连至心关的叶脉线再度种下,本已被摧凌过一次的血肉就又遭磋磨。
他咬牙忍耐着,将每一分疼痛揉碎,辨别,很快发现这次花叶生发的顺序竟与昨日不同。他练成风入松后,虽吸食内力不是很多,但化解吸收之时他着重修于带脉,因而带脉的顺滑圆融更甚于其他经脉。在昨日,这点些微区别并不放在顾云天眼里,他只是按自己心情种下。
而今天,再度萌发的枝条窥幽探秘,自觉避开艰难之处,先行纠缠于维络之脉。
折红英之精妙,竟一至于斯。江朝欢左手撑着台面,勉力抵挡一阵强似一阵的痛楚,眉间深蹙。然而,就在心脏好像被划了无数刀之后,那熟悉的惊悸又猛地发作。
神门穴属心经,对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