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凝神听去,那水滴的频率越来越快,紧促地几乎不再有间隔,渐渐地,竟似汇聚成一条连绵不断的溪流。
辨得方向,冯延康转身示意谢酽,便要过去。谁知衣袖被身后之手轻轻拉住,回头只见谢酽微微眯着右眼,毫无笑意地笑了一下,用低沉的气音开口问道:“今天这样好的天气很难得,对吗?”
冯延康一时怔住,不知他突然说到天气是何意,但谢酽显然没想要他的回答,只是越过他向着声源处奔去。
容不得多想,生怕被他占了先机,冯延康忙追上,却见谢酽飞快地穿过两间烧得破败的屋子。这里显然是受创严重之处,掉下的横梁、倒地的家具散落遍地,拖累了他的速度。
就这样,转瞬之间,随着那水滴声越来越近,谢酽已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前停下。本以为他至少要犹豫片刻,谁知他却只是脚步一顿,抛却此前的谨慎,当即推门而入,身影就这样消失了。
尚在两三丈外的冯延康一惊,也不再犹疑,施起轻功亦全力追去。可刚到门口,轰然一声巨响,夹杂着铁器相击之声,就从门里炸开,让他不得不后退半步。
这声音只持续了片刻,须臾,一切又归于平静。那道门仍完好无损地紧紧合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冯延康见事诡异,不敢乱来,先叫了几声:“谢公子?”
然而,无人回应。他按下焦躁的心,仍是四顾看视了一番。
这里是三层回廊的尽头,左右两排客房都被烧地面目全非,唯有这个正对着长廊的房间还算完好。突然,他的目光在门亮子处停下。那里本该是人很少注意的地方,但他的谨慎让他发现了那一点异常——门亮子的缝隙里,分明夹着半根残破的羽毛。
轻羽飞髻,插标卖首。白羽令所在之处,就是她涉足之所。想到适才那具尸体指甲中缠着的、被他挡住未曾告诉谢酽的一根白丝,他心下激动起来。
路白羽真的在这里。想必谢酽刚刚也是发现了这点,才不管不顾独自冲了进去。
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何只是片刻就了无声息?
又猛然虑及那水滴声,冯延康不由猜测,路白羽恐怕此前已受伤,在此设下陷阱引人前来也终是不敌,只怕此刻两人已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了吧。
他心里冷笑了一下,暗道谢酽替他探路赴死倒也不错,便退后数尺,右手抬至腰间,猛然一捻,只见他手掌上缠着的布带如利剑般射出,直缠上门把手。他更不犹疑,暗运内力,向后一拽,那扇门应声而倒,向外砸在了地面上。
他素以和善著称,连兵器也不用刀剑之类开刃之物,而以一条长布带,取少杀生、减恶业之意。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布带一端其实缀着淬了剧毒的钩子,曾将人勾住双眼甩开四五丈远,其尸身惨不忍睹。
这次,他调转布带两端,以铁钩直接破房门,却见并无暗器机关射出。他放下心,小心地走了进去。
然而,入目却并无想象中恶斗后的惨烈痕迹。房间内整洁有序,连一滴血迹都无。甚至两侧墙壁都是光洁如新,仿佛大火完全没烧到这里。
当然,最奇怪的,是毫无谢酽和路白羽的踪迹。
路白羽是他的猜测,可谢酽是他亲眼看着进入屋中的,决不会有错。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这个房间只有一个门,没有窗子,房中没有家具陈设,空空如也,一目了然。他能去哪里?
冯延康饶是老练精明,一时半刻之间也想不出原因。理智告诉他这个奇怪的地方不是久留之地,但唾手可得的帮主之位似乎就在前方,他无论如何做不到转头离开。
迟疑之间,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行动。他左手护住胸前,右手布带飞出,控制着力道,一松一弛,铁钩打在墙壁上,从左上角缓缓检查到右下角,根据回弹的力道判断有无异常。力道的作用差别比用手扣动的回响要准确许多。
他数十年的功力已臻大成,真气流转之下,本无刚度的软布如自身肢体一般活动自如,任谁在这里看到,都要喝一声彩。很快,一面墙壁被他细细检查过一遍,却并无异样。
他又转而检查冲着室外的墙壁。这次,果然有了发现。
这道墙的回弹力和适才那道居然一模一样。
他猛然惊觉,一样才正代表着怪异。因为这道墙本该是别业的外墙,按照一般情况,是会比内部不作为结构的隔墙厚一些的。但它们一样的厚度和材料,就显然说明了问题。
冯延康略一思索,手中布带更为仔细地检查,很快发现了一处的不同。他铁钩轻扣,倏然,墙面震动,竟从中分成两半。
机关开启的瞬间,他已闪身避到一旁。然而,缓缓移开的墙壁里并未射出什么暗器。只是随着门户打开,又一个房间出现了。
果然,这道墙的外面并不是室外,而是一处暗藏的房间。
在房间的一侧角落,赫然便是谢酽。此刻他躺在地面上,满身鲜血,生死未知。而另一侧则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虽因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多半是路白羽。
冯延康皱了皱花白的眉,甩出布带勾住了谢酽的衣襟,用力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