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冷笑一声,掌心聚起内力,直挥向江朝欢心口。
及至近身,掌力一吐,挟起了风声,已是宿疾缠身下能使出的全力。本拟与这顾门贼子相抗,却未料江朝欢果然不躲,生生受了这一掌,整个身子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屋外的诘旦花丛中。
此时的诘旦花在晨光辉映下,苞吐花开,一色纯白干干净净,唯有几朵花瓣染上了鲜红,在日出金光下格外刺目。
而那一簇红色斑驳中倒着的人,半个身子都陷在松软的泥土中,已经一动不动。七杀一怔,还道自己还没问个明白,便如此轻易打死了他,心内泛起了些后悔。
走到近前,却见那人未死,仍张着眼睛,曲起手指撑着地面,在尝试了数次后,终于勉强半跪起身。
七杀不免大奇,蹲下身来平视着江朝欢:“你顾门护法之尊,活得不耐烦了,巴巴地赶来,就是为了送死?有何阴谋,直说了罢。”
虽有内力护心,但连番重创亦夺去了他大半条命。江朝欢摇了摇头,调息半晌才说出话来:“只求前辈…听我一言。”
七杀只道:“我凭什么听你这小人贼子的?”
“你我所求,皆是一样。”
“哈哈哈…”七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我可不想做顾云天的走狗,为他卖命啊。”
这种话江朝欢此生已听过无数次,不以为忤,只是抬起头,直视着七杀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此生唯一所愿,便是杀了顾云天。”
这愿景,虽已在心内辗转煎熬十余年,几乎刻在了血肉里,他却也从没宣之于口。就连对谢夫人,也未曾明言。只因他不信任何人,不靠任何人,惟愿以一己之力手刃仇人。
而此次,他作风大改,竟大胆对从前素未谋面的人真陈心事,也并非他故,唯近日所见所查,依稀窥见的一方曙光,似乎照耀着他面前唯一可行的路,让他无法不紧紧抓住罢了。
聚义会,长恨阁种种事由,他深感复仇之事,独木难支。儿时所设想的长大后见机行刺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则顾云天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自己便是再练一百年,估计也无法相抗。二则顾云天猜疑之心渐重,对属下也日益严苛,很难找到机会行刺。且顾云天手下鸾翔凤集,守卫周密,单一个忠心无二的沈雁回便是一大阻碍,何况二使四护法十六堂之众。
他明白,若想报仇,只凭自己恐怕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唯有结盟合纵,内呼外应,设下必死之局以候顾云天,才是有可能成功的法门。那么,他入顾门的意义,也要不一样了。
七杀见他说得郑重,也不免信了一二分。只是到底还是无法尽信,于是问道:“你怎知我想杀了顾云天?”
“前辈可认识林浦正?”
七杀一惊,却道:“没听过。”
江朝欢又道:“那前辈可曾听过西域魔教拜火教?”
话音刚落,他呼吸一滞,颈子已被七杀紧紧扼住。他并不挣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七杀,只见七杀脸上急、怕、悔,种种情绪再也掩藏不住,连扼住他脖颈的手也微微发抖,双目瞪得通红,极为可怕。
看他反应,江朝欢已知自己所料不错,虽则渐渐呼吸不畅,肺里痛如针刺,却仍奋力微笑,似乎成竹在胸。果然,在晕去之前七杀松开了手,将他掼到地上,一脚踏在他心口,狠狠地道:“我问你话,若有一句不实,我立刻取你性命。”
江朝欢尚未答话,却听远处传来两句少年叫声:“师父,您老人家在吗?”
见七杀不回,那两人又叫道:“师父,您还好吗?”这声音有些熟悉,原是周登,刘洪找了来。七杀脚下加了些力,眼含威慑瞪着江朝欢,自是暗示他不许发出声音。两人绕过诘旦花丛,又走近了些,只是靠近屋门时,却止了步,想来是七杀规矩森严,并不许人进入后屋。
周登,刘洪怕师父已遭毒手,纠结半晌,虽冒重罚,仍决心推开门看看。
这时,却听花丛中一声咳嗽,原来是江朝欢怕两人进入看到顾襄叶厌,会下杀手报仇。七杀怒极,脚下狠狠用力碾在江朝欢心口,道:“小贼,你想死吗?”
周登刘洪闻声赶来,见到江朝欢被师父踏在足下,又见他颈上一道红痕,嘴角血迹殷殷,头脸、衣服上沾满了土粒,还道是两人经过一番激战,恶人已被师父制住,不由大喜,道:“师父,他害死了承乙和李丙姊姊,快杀了他报仇。”
“不成,怎可叫他轻易了结,应当把他投入蛇窟,叫他万蛇啃噬而死。”
四值功曹自小一同长大,亲密无间,此刻自然恨死了这个凶手。
七杀犹豫了片刻,吩咐道:“你们看好他,我有话要问着他。”
这几个少年都是自己从小豢养的,年纪幼小,又不谙世事,对他耿耿忠心,七杀倒是不怕他们泄露机密。既然他们找了过来,也就不再避讳。更兼想到今日是折红英发作散功之日,待会万一制不住江朝欢,有个帮手也好。
周登,刘洪应了一声,手中红绸疾射,把江朝欢裹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敢走近,推搡着他到附近一棵大树旁,把他绑到了树上。点住周身大穴,又一边站了一个,持刀架在他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