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江朝欢所料,顾襄匆匆而去,的确是去求父亲开恩,饶他一命。
可顾云天见都不见她,眼看只剩最后一个时辰,顾襄哭着奔向柔仪殿,怀着最后的希望去求顾柔。
自小到大,嫉妒与不甘让她与顾柔关系疏离,她从不会主动和顾柔说上一句话。因而就连寻神秘人,她也宁愿去求一向看不顺眼的路白羽,而不会找到顾柔头上。
但这回,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救江朝欢。因为世上会折红英的,除了顾云天,只有顾柔一人。
然而,无论她怎么苦苦哀求,顾柔都只是拒绝。
她一抹眼泪,竟屈膝跪在顾柔面前,恳求道:“你放心,爹爹怪罪下来,我绝不会连累于你。都是我一人的主意,是我求你救他,所有责罚我自己承担…”
顾柔不敢相信地皱紧眉头,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硬下心肠:“爹爹要他死,就算我救了他一次,难道爹爹不会再度动手吗?何况我的功力和爹爹相去倍蓰,我也没有能力拔除爹爹所种的折红英。你回去吧。”
“不管怎样,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求你至少去试一试,如果真的救不了他,我也不怪你…”
“你执掌门规,总该明白事理。父亲已经破例给了他机会,他把握不住,就只有死。”顾柔心如刀绞,却甩开她的手,转过身不再看她。
“你为什么这么无情?”顾襄露出极度失望的神色:“从小到大,我只求过你这一件事。就算从前我们有再多龌蹉,我也以为你会顾念血脉亲情,遇到事情总会站在我这边。原来,你根本没把我当做妹妹…”
“与你无关。法不容情,只能怪他自己。”
顾襄绝望地起身,只留下一句话:“好,既然你不救他,那我就和他死在一起。”
“你回来!”顾柔终于不再冷静,慌忙转身追了出去。
她知道顾襄说得出做得到,当即几招制住了她,下重手点了她全身大穴,把她锁在屋中,不顾其声嘶力竭的喊叫。
“你放开我…顾柔,我恨你…放开我…”
“只剩一刻钟了…我要陪着他…”
“我错了…我求你放我去看看他…我保证不会自杀…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
越来越凄厉的叫声传到顾柔耳中,她在门口驻足半晌,终究狠心离去。
……
洗萧楼依旧门可罗雀,连平日伺候江朝欢的小童都远远躲开,生怕门主迁怒,将他身边的人一并发落。其余门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灯昏茶凉,几点微光。
咳出的血浸满衣料,濡湿头发,粘粘得极不好受。但只别扭了一瞬,就被胸口骤然袭来的剧痛打断思绪。
疼痛和咳嗽愈加频繁的发作宣告着他生命的终点。肺腑更像压着千钧重担,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下唇早被他咬得血肉模糊,仅能活动的几根手指抓紧了被子,他只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自尽,免于受这惨酷折磨。
然而,疼痛稍有间隙,他便努力聚起涣散的意识望向门口。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痛楚也渐渐模糊,呼吸幽微至几不可闻…顾襄,你还不来吗,我可再等不下去了…
就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终于,门被推开,一丝光亮照入眼中,他安心地阖上眼睛…
……
临安谢府,长恨阁中。喜事成丧事,红纸变白幡。
“诡梦高唐,诞夸洛浦,构屈平虚,亦悯终古。况我心摧,兴哀有地。苍苍何辜,歼予伉俪?”
谢酽醉眼迷离,一手执着酒壶,一手龙飞凤舞地挥笔如狂…杂乱的墨点飞溅在宣纸上,渐渐氲开,将字迹模糊成一片。他却浑然不觉,边吟边写,时而纵声大笑。
嵇无风又一次伸手去夺他的笔,却被谢酽狠狠推开。
“谢酽,你就算写一万幅字,慕容小姐也活不回来了,你能不能振作一点?”
“振作?”谢酽又喝干了一壶酒,随手将酒壶摔在地上。
“木交枸兮风索索,鸟相鸣兮飞翼翼。吊孤影兮孰我哀,私自怜兮痛无极。呜呼哀哉!你看,这一幅写的是不是更好?”
嵇无风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所有字幅夺过,撕得粉碎。无法理解地看着他:“你的姐姐弟弟还生死未卜,难道你就不管他们了吗?”
“管啊。”谢酽笑了起来:“等顾门传来消息,我会给他们收尸,把他们和娘,褒因葬在一起,然后我再自尽去陪他们…哈哈…”
“你是不是疯了?”嵇无风害怕地看着眼前大笑不止的人,不由踉跄退后。
“不然呢?”谢酽一步步逼近,恶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叫我去顾门把他们抢回来?还是去求顾云天放了他们?我这条命他们都不屑于要,难道还要送上门去给人羞辱吗?”
“可是他们未必在顾门手里。”嵇无风急道:“师父手下的小乞丐昨日去寻找时,在两人失踪处的松林里碰见了顾门的人,偷听到他们说话,发现顾门也在找两人。”
谢酽的手僵住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猛推嵇无风一把:“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昨天我都找不到你,喂,等等我…”看到谢酽眨眼间窜了出去,嵇无风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