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楼梯角的身影,谢夫人忙虚张声势地抬掌喝道:“今日我定以你这顾门逆贼鲜血为祭,告慰先夫在天之灵!”
“住手!”
“离主!”
阿三几人才转过楼梯缓台,惊呼出声,纷纷发暗器相阻,以抢得一分半刻时机援救。
谢夫人袖袍一挥,将暗器尽数卷落,同时一把抓住江朝欢肩头,挟着他奔将出去。
“糟了,是谢夫人,这下离主凶多吉少了…”三人赶到门口,只见谢夫人提着江朝欢飘过院墙,身影已远。阿十不由大叫不好。
“废话,还不快追!”阿二气急败坏地打断了他,三人飞身追去。
然而,三人轻功如何能及谢夫人?但见谢夫人尽拣小路穿花拂柳,相距愈远,渐渐消失在林间。
疾行良久,确认甩掉了三人,谢夫人才放下江朝欢。
“为什么…为什么…”
筹谋数度,千载难逢的时机就这样消逝,是哪里出了问题?假的谢夫人哪里去了?谢夫人又为何甘愿引颈就戮?江朝欢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却不敢再想。
“我自己生养的儿女,就算相貌毫无差别,一个眼神,我也能认出来不同。”谢夫人盯着他的眼睛:“你千方百计诱我出府,就是为了偷梁换柱来保全我,对不对?”
“顾云天派你和乾主来谢府,是要你们取我谢家人性命,对不对?”
江朝欢苦笑一声,无法再否认。
谢夫人娓娓说道:“我发现那两个人不是酝儿醇儿之后,就觉得不对。于是假作追了出去,半途却偷偷折回。看到你的手下带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我便猜到你要做什么。趁她不备,我换下了那女子,随她前去,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玄机。”
树影森森,朔风刻在两人面上,生出刺骨寒意。
原来和自己一意孤行,要保全谢家一样,谢夫人也舍出性命成全自己,那天夜里她的怒意,失望,鄙夷,唾骂,都是假的吗…
“阿隐,你我虽素未谋面,但我从不怀疑,江玄的儿子绝不会是不忠不孝,背信弃义之人。那晚你说的一切,都不过是借口。”
“我知道,你隐姓埋名进入顾门,只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接近顾云天,报你淮水派的血海深仇。”
“我帮不上你什么,但不能让你为谢家妄动涉险,引顾云天怀疑。”
江朝欢急道:“可我设了万全之策,今日之后,只要你不再踏足江湖,事情就不会败露。”
谢夫人摇头:“但凡作假,总有漏洞。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计谋,何况乾主,双姝环伺在侧,你若稍有行差踏错,只会陷入万劫不复。”
“我已经引开了他们…”
“你还是不明白。人的怀疑只是开始于不合常理,过于偶然的事实,而未必需要切实的证据。”谢夫人打断了他。
“乾主等人离开,偏偏你身受重伤,留在谢府。又偏偏此时遇到我,杀了我后不巧失火焚尽一切。纵然处处说得通,却是一连串的巧合衔接。剥茧抽丝,逆推源头,其目的指向不难明确。就算找不到蛛丝马迹证实,顾云天也定会开始疑心于你。”
虽知谢夫人的顾虑并非杞人忧天,但只要还残存一丝人性,又怎能亲手把父亲的结义之交送入黄泉绝路?
天色突然阴沉下来,江朝欢飞快地说道:“不…你现在速速离去,我回去用那替身继续完成此计…”
谢夫人不听,反而问他:“你叫我独自逃走,苟且偷生,那如果我叫你离开顾门,放弃报仇,你会同意吗?”
“此身不灭,我志不渝。”
谢夫人露出苦涩的笑意,坚定的声音中带了慈爱:“好了,时间不多了。”
“我得以寻到并将凤箫吟传于你,已经死而无憾。只是你虽伴在顾云天身侧,想杀了他还是千难万难。当年正道之中,唯有令尊可与顾云天一战。若非顾门利用嵇无风耗费令尊内力,只怕淮水一役的结局会有不同…”
江朝欢握紧拳头,亦生起无数遗憾恨意。
“除了凤箫吟,能与顾云天有一较之力的是定风波。“雨骤风狂且徐行,云散天青风波定。定风波是至正至纯的内功心法,冠于诸派内功,也最为顾云天所忌惮。你记着,在找到定风波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
“是。定风波被父亲铸藏在玄隐剑中,可惜当年仓皇逃命,竟不知失落在何处。这些年也是遍寻不得。”江朝欢黯然答道。
阴云密布,风起林间,将几声呼喊远远送入耳中,两人心中一凛,均知是他们找来了。
谢夫人突然递出适才江朝欢遗落的佩剑,交到他手中。压低声音,却不容抗拒:“待会你在他们面前杀了我。”
“我岂能如此?”江朝欢极力拉谢夫人离去暂避。
“我心意已决,唯有三个孩儿放心不下。我不求你留他们性命,但愿我一死能为他们争得片刻机会,逃出生天。还不快动手?”
谢夫人握住江朝欢的手,用力一转,将剑锋指向自己。她早已看出江朝欢受伤后使不出内力,这时只是轻轻一送,长剑便破体而入。
“不…”剑刃一顿,熟悉的感觉让他彻底慌乱,江朝欢拼命挣扎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