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不着笑意,却也恪守礼数,一一回礼。一番折腾,她坐上适才谢酽不便去坐的主位,
谢酽和谢醇侍立在阮氏两侧,却见阮氏一声招呼,便自顾自地喝酒吃菜,既不再看座下众人,也不出一言。
众位宾客中有些见识的,都知道阮成君出嫁前便是太行山紫荆剑仙阮斐之女,出嫁后更是与谢桓得号“刀剑合璧”。其武功深湛,性格刚强,是武林公认的巾帼英侠。
谢桓去世后,阮氏更是携着几位子女举家避逃,背井离乡,终于躲过了顾门的追杀。谢醇的父亲本是谢家家仆,逃亡路上为护主而死,阮氏便收养其子为义儿。
五年后,风头渐过,谢家回迁,慢慢重整旗鼓。谢家虽遭逢大变,但有阮氏主持,亦无人敢轻侮分毫。十几年艰难岁月,谢家孤儿寡母得以存续保全,全赖阮氏一人之力。因而,即便近些年阮氏不出江湖,深居简出,也没人敢小觑这位女中英豪。
甫一相见,何少君等人在她注视之下,气势上就先软了下来。先前嚣张的气焰熄了大半,这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再开口提要人。
这时,众人陪坐在下饮宴,间或偷眼看阮氏,皆食不甘味,味同嚼蜡。
终于,阮氏放下了筷子,目光一沉,掠向席间。何少君生怕她就此离席,再没机会说来此目的,暗暗给自己鼓了半天气,突然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他,何少君硬着头皮端起酒杯,走向主座,道:“晚辈昆仑派何少君拜见谢夫人。叨扰贵府,谨以此杯祝谢夫人福寿绵延,身体康健。”
阮氏客套了一句,喝了酒,不再看他。
明明谢府主事人就在面前,何少君讷讷地立在一旁,话到嘴边,可就是不敢开口提及。半晌,还是讪讪地回了自己座位。
邻桌衡山派赵丹阳见状,也起身敬酒。行酒毕,同样不敢首先出言,退回己席。
接下来,各派一个接一个地,纷纷上前敬酒。谢酽恐母亲饮多伤身,想要代劳,却被阮氏拒绝。
一转眼,阮氏已经喝了几十杯酒,却神色如常,目光清湛,毫无醉意。本来宾客只是为了提出要人,但渐渐地,开始起了较量之心。暗想,这许多人和一个妇人喝酒,若是还不能将她喝倒,日后传出去,须眉群雄不及一妇道人家,还哪有颜面在?
于是,各派来客一一敬酒,无论何人,阮氏总是不推不拒,一饮而尽。直到最后,厅中一百余人除了江朝欢一桌和丐帮众人,竟全部轮了个遍。
阮氏面色终于微红,但环视席下,骤然起身。所有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只见她向江朝欢等人走去,步履稳健。群豪暗忖,若是换成自己,这时定已大醉不起。阮氏饮了一百余杯,不见醉态,足见内功之强,化解之快,前所未见,心中也终于彻底服气。
谢酽强忍泪意,跟着阮氏走到席间。却见阮氏先对范行宜道:“范长老,一别十三年,贵体可好?”
范行宜站起回礼,叹道:“十三年前淮水之战,谢大侠英姿仍历历在目。不想时移世易,昔人已矣,足可一叹。”
两人仰头饮了一杯水酒,和着眼泪咽了下去。
阮氏转而看向江朝欢,打量许久:“这位小友是哪派高足?”
“晚辈门派不显,不值一提,请夫人见谅。”江朝欢答道。
谢酽亦在后代为解释,阮氏不再追问,重回主位。
众人心中都似崩了一根弦,为阮氏气势所慑,越来越不敢回想适才闹事之举,懊丧紧张不已。不想阮氏却主动开口:“各位惠临敝府,所为何事,我心中有数。但我谢家一早明言,二十天后婚宴之上,必给大家一个交代。今日元宵佳节,此前纠葛,既往不咎。如果有哪位还有异议,便请上来分说。”
阮氏威名素著,这时昂然开口,众人心中一凛,还哪敢再多说半句。各个垂头丧气,散席而归。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明月高悬,圆如玉盘。长恨阁外,枝影疏散。
泠泠流觞之畔,萧萧亭榭之端,江朝欢,谢酽和嵇无风三人临水围坐。
谢酽一杯杯地往喉咙里灌酒,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酒水还是泪水。嵇无风焦心苦劝,却只听谢酽不住呢喃:“是我不孝,是我无能…”
“那你打算怎么办?婚宴之上又能解释什么?”嵇无风愁眉苦脸地问他。
别人不知,但嵇无风和江朝欢却心知肚明,聚义会上慕容义的种种恶行,慕容褒因不仅不是一无所知,其实是元凶巨恶之一。就算是父命所授,也不能洗脱她对谢酽的构陷谮媚。
谢酽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我本以为到时候赔个礼道个歉,大家也不会对一个遗孤弱女紧逼不放,可是…”
“弱女?酽弟,慕容小姐做的那些事,你真的毫不介怀?伯母她…她难道也不在意?”嵇无风心直口快,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谢酽埋头抱手,肩头耸动。想起他带慕容褒因回家后,自然不敢欺瞒母亲,将这半年之事一五一十对阮氏说了。阮氏虽不置一词,但面色当场就变了。之后就去了别庄,过年都没有再回来。谁知今日家门危急,阮氏赶回,累得她半百之年剧饮解围,回护不孝之儿。
“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