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正月初五,幽云谷中仍是彩灯高悬,锣鼓喧天。江朝欢思过之期结束,召来属下,却是查问潜龙堡情况。
那人禀报道:“主上北上玄天岭的五月之中,属下去潜龙堡搜寻了两次,未获成效。门主共派人去潜龙堡五次,最后一次是上个月廿十,那些人离去之前将放火烧了潜龙堡,现在那里已经成了一片灰烬。”
江朝欢想到,门主派人烧了潜龙堡,多半是找不到那东西,才出此下策,一劳永逸。
现在好不容易无事,合该亲自去查探一番,在余烬中或许还能有所发现。江朝欢整顿装束,正要去求见门主,借寻找小缙的理由去搜查潜龙堡。门外却来了使者,道门主宣召他去钧天殿。
江朝欢到后,见顾襄,沈雁回,岳织罗已经在殿中稳坐。顾襄心跳地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这五日来,她每夜都悄悄跑到洗萧楼外,却不敢进去,只是仰望着楼上窗子的亮光,伫立许久。
顾云天坐在上首,待江朝欢行礼后,平平开口:“正月年节之中,你的伤还没好,我本不该指派你出门。但形格势禁,有件事少不得你去做。”
江朝欢道:“门主但有吩咐,属下必当全力以赴。”
顾云天微微颔首,看了沈雁回一眼。沈雁回立刻起身讲道:“近日收到消息,临安谢氏长子谢酽将于一个月后完婚,已给少林,丐帮等各大门派发出请柬,届时武林硕德耆宿将齐聚临安。”
顾襄连日来一副心思全在江朝欢身上,未曾探听外面消息,乍闻此事,不由吃了一惊,问他:“谢家行事一向低调,为何此次婚事大张旗鼓,邀请各派参加?”
“年前谢酽将慕容小姐带回府上,就引来了无数流言。很多人想到聚义会谢酽杀少林弟子、蓝姑娘等事还未澄明,慕容小姐又是正道叛贼慕容义独女,不为武林所容。这两人成婚,反对,怀疑之声不绝。谢家言道,将会在婚礼之上澄清一切。”沈雁回说道。
顾云天左手五指微屈,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朝欢,道:“你令慕容氏失忆,这事做得很好。我要你们立刻出发,前往谢府,参加婚宴。”
“爹爹有何吩咐?”顾襄问道。
“你要接近谢酽,取代慕容氏的位置,阻止他完婚。朝欢,令你取慕容氏和谢家除谢酽外所有人性命。”顾云天又看向沈雁回和岳织罗,“雁回,你们两个,找到谢府中淮水派所遗的武功秘籍和水龙吟刀谱,取回幽云谷。”
沈雁回和岳织罗俯身听令,顾襄却回想着“取代慕容氏的位置”这句话,不敢想象是什么意思。她余光瞥向江朝欢,却见他脸色惨白,冷面含霜,不由担心他伤势。
顾云天左手一抬,幽深的目光打量着江朝欢,微笑道:“这回不会再把我的任务打了折扣吧。若是再有差错,我必不轻饶。”
“请门主放心,属下隳肝沥胆,不成不还。”江朝欢躬身领命,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顾云天道:“我一向对你放心。只是听说你已经和谢酽称兄道弟,怕你到时候下不去手。”
“属下只是为完成任务取信于谢酽,绝不会因私废公,心慈手软。”
顾云天摆摆手,道:“好。你们出去吧。襄儿留下。”
三人行礼退下,顾云天招手叫顾襄上前坐,温颜笑道:“你知道爹爹这次急令你们前往临安,是为了什么吗?”
顾襄茫然摇头,顾云天娓娓说道:“当年淮水一役,南方武林龙头淮水派覆灭,其绝世武功定风波,凤箫吟,踏莎行就此失传。这些年来,我派人四处查探,有人说这几样武功秘籍在淮水派的姻亲广陵嵇氏手里,有人说孟九转当年与淮水派大弟子有过接触,亦有嫌疑。”
说到这,他极深的目光触到顾襄眼底,见顾襄依旧一脸惘然,接着说道:“但我看来最可能的,却是在淮水派至交谢桓手中。借此时机,我让你沈师叔和岳师叔好好寻访一番,拿到秘籍。”
“爹爹,那为什么要…要杀谢家所有人?为什么要我…”顾襄迟疑片刻,终究不敢问出来。
“我的话,你只需要照办,不必问原因。”顾云天微眯眼睛,“你们四人各司其职,相互配合,务必完成各自的任务。其中,以你的最为关键。若是你能取代慕容氏的位置,谢家的一切还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爹爹…没必要一定这样吧,我…我定会助沈师叔夺得秘籍…”顾襄诧异至极,大着胆子问道。
“不,我顾门想要一统江湖,总不可能真的除尽所有门派。谢酽是名门之后,却为正道菲薄,心中定会愤愤不平。你若能趁机接近他,与他结成秦晋之好,于我顾门大业有极大好处。”
顾云天拉着女儿的手,语气慈祥和蔼,宛如在和女儿谈心的父亲。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推心置腹,直言相告,和顾襄商议大事。但顾襄却并没有惊喜荣幸,反而如堕冰窖,心寒刺骨。
“怎么,有什么为难之处吗?”顾云天左手食指轻扣,噙笑而问。
顾襄一惊,忙道:“没…没有,女儿一定遵照爹爹指令。”
顾云天看着女儿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面色渐乎阴沉,抬起右手义肢,紧捏成拳,钢骨发出沉重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