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襄知道功成一刻最为艰险,绝不可有丝毫差错,当下屏息凝视,不敢打扰。
眼见江朝欢的神色越发和缓,面上渐渐现出健康的血色,最后慢慢抬手,这一股内力逆流奇经八脉,终于贮归檀中气海。
江朝欢张开眼睛,首先看到顾襄叉着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里满含欣喜,也不由扬起嘴角回以一笑。
这风入松的练就实属凶险,他耗费整整半日方得功成,已是九死一生,实在难得。这边罗姑便去查看尧叟状况,顾襄则奔过去要扶起江朝欢步出棺椁,却不想他似乎不受昨日伤口影响,步履稳健,气息平静,没有萎顿痛苦的情状。
顾襄暗暗惊奇,江朝欢见她身法轻盈,面色红润也颇感诧异。
两人站在一旁看罗姑探向尧叟脉搏,只觉跳动快地可怕,皮肤更是热地烫手,掀开他前襟看那折红英的伤痕,竟由红转黑,吃了,又在他几处大穴旁揉捏了片刻。
半晌,尧叟喘息终于舒缓,罗姑回身对江朝欢说道:“你现在可以给他治伤了。”
顾襄好奇:“如何治法?”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风入松是逆练经脉吸人内力的武功。”罗姑也不讳言,望向远处,“这三十年间,我捉了五个人学习,学成后吸走尧叟一半内力,两人便可功力悉敌。再对掌行功,以朝中措为尧叟疗伤。”
顾襄听了,也觉这的确是唯一能奏效的方法了。
能与尧叟内力相近或超过他的人普天下间也没几个,就算学得风入松可以吸人内力,仓促之间,在这荒凉之处也找不到内力深厚的人来吸。这样吸走尧叟的内力也确乎简单可行。
只是她还有一事未明,便问罗姑道:“这法子好是好,但每五年尧叟便要折损一半内力,怎么到如今他的内力还是极为深厚?”
罗姑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犹豫一瞬,还是言明:“我也无须瞒你们,尧叟的内力确实并未折损。”
“在治完伤后,你又逼迫那人将内力传回给尧叟?这内力还可以吸来吸去,几番轮回?”顾襄有些戒备地看着罗姑。
“风入松虽然高妙,但也不是神仙玄术,内力怎么可能来回折返,你吸我的,我又还给你?”罗姑说道,“但人临终散功之时,却可以引其内力化入己身,这时,就无论是谁都可乘便吸取了。”
江朝欢默默点头,顾襄也想到了门口那个骷髅头,惊呼:“所以用人疗伤后,你就趁机杀了他,令他散功内力归于尧叟?”
罗姑哼了一声,道:“难道你以为我会放了他们吗?让他们回顾门报信?”
“不错,换作是谁也会这么做。”顾襄虽不想承认,设身处地一想,却也只有如此。但她想到自己武功既失,无法相助江朝欢,到时他们更是绝不会放过他和自己,不由向江朝欢靠近,看他意思。
“怎么,现在反悔了?不愿给尧叟治了?”罗姑眼中泛起杀意,“别以为你学了风入松就功力大成了,别说还有这小姑娘累赘,便是单和我打,你也未必是我对手。你若想反悔,我就是拼死,也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江朝欢淡淡一笑,道:“前辈多虑了。我知道前辈还不至于在我为尧叟疗伤收功之时偷袭,毕竟摧眉钉的解药还需我去拿。上崖交了解药后,你我各走各路,我保证不会回门中禀报两位之事。”
罗姑点头道:“既然话已至此,我也明白说了。在拿到解药之前,你们本就无须担心。拿到解药,我自会放你们走,这里我们也不可能再住,以后山高水长,再有相见,不必客气。”
既然话已说开,江朝欢便开始给尧叟医治。
两人盘膝而坐,江朝欢两手少商穴与尧叟脉门相扣,默念风入松口诀,便觉尧叟身上内力源源不断流入体内。
他调息吐纳,引着这内力逆行经脉,贮归气海。初时还有些缓慢滞涩,可不一时便熟练自然,内力流入也越来越快,仿佛百川汇海,疾风过林。
罗姑不敢稍有疏忽,双手分别探在两人檀中穴,觉出两人内力已经相差无几,大喝一声:“收手。”
同时抓向江朝欢手腕,生怕他不肯放手,吸尽尧叟内力。
江朝欢闻言放手,并不迟疑,倒教罗姑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她又指点两人对掌而坐,开始疗伤。
得到尧叟近半内力,江朝欢其时内力已极为充沛,这时恣心所欲,汇聚朝中措真气,自掌心而发,舒缓尧叟心肺受损之处。罗姑在旁不住指点,倒是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大功告成。
两人回掌收功,顾襄一直紧张地盯着罗姑,生怕她这时趁机对江朝欢出手。
尧叟再醒转时,已经神志清明。见他胸口伤痕复转为鲜红,身上也不再发烫,罗姑喜极而泣,知道这是成功了。每五年的这一发作,着实是一道难挨的坎,这一次虽惊险曲折,终究还是得以医治,又可延寿五年,两人四目相对,都倍感欣慰。
只是尧叟失了不少内力,内府虚空,面色还有些苍白,脚步也比平常虚浮无力。
但摧眉钉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发作,也容不得他慢慢将养,罗姑扶起他,催促江朝欢和顾襄快些上崖拿解药。
四人出了墓穴,外面曜日当空,正是夏日午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