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慕容忠小心地问道:“楼下那位,怎么处置?”
“嵇无风我原本小觑了他,没想到这也是个不安分的。既然他自己找死,就别怪我无情了。”慕容义的眼中渗出阴毒的光。
“可是他是广陵嵇氏独子,凤血剑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他妹妹也在庄中,只怕”
“水龙吟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凤血剑又如何?那嵇闻道还不是捡了淮水派的便宜才立起名号?两天以后,世人只会知道我慕容义,我聚义庄!什么少林丐帮、南嵇北谢,不过是明日黄花而已。”
慕容义轻蔑地冷笑,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傲然。
“不过,嵇盈风那里倒的确是个麻烦。而且现在十个入会人已经只剩八个,若再出意外,只怕惹人怀疑。这两天就说他病了在我这里养着,且先留他性命到后日,给他灌了哑药让他上去走个过场。”
于是慕容忠领命下楼去,将嵇无风关到忠义楼西侧的庑房,着人看守。
却说那边江朝欢与顾襄一前一后向客院行去。
方走到点墨林游廊,圆月高悬,晚风习习,吹散了一夜奔劳的紧张。顾襄随口般问道:“你说慕容义会把嵇无风怎样?”
“会杀了他,但,是在聚义会之后。”江朝欢没有看她,依旧快步走在前面。
“我觉得你对嵇无风很好,你真的要看着他死?那你在客栈为什么要救他?”顾襄有些不相信。
“救他,是因为他尚有利用价值。这点价值用尽后,他的死活,与我无关。”江朝欢的语调一如既往,平静无波,甚至隐隐含了一丝嘲弄。
顾襄却很欣慰,她从来聚义庄就觉得不太踏实,有时看着他的行为无法理解,但这回明白了他还是一如从前,没有对谁不同。
她追上去,到江朝欢身侧,想再说话,却见江朝欢的面色极为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眉头微微皱着,忙抓住他的胳膊,问道:“你刚才受伤了,伤在哪里?”
“没有。”两人已经走到客院,江朝欢拂下她的手,快步走入房中,便要关上门。只是这回,顾襄一把抓住门扉,硬是推开了门挤了进去。
顾襄拦在他身前,不由分说探向他的脉搏,他也没能再挣开。
刚探上手,就觉他的内息混乱,真气窜行,好像内伤甚重,又觉他肌肤冰凉,触手生寒。不由一慌,忙扶他坐下。
“你这明明是受了内伤,等我去找小缙回来。”小缙擅长医术,尤攻内伤,在顾门内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夫了。
只是她不明白,那楚腰掌和银枪门也不算绝顶高手,比之她尚有不如,而且适才一战也没看到他受伤,怎会让他内息如此奇怪?
江朝欢一手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冷漠地看着她:“不劳费心,二小姐请回吧。”
顾襄不明白他怎么又这副样子,却还是说道:“后日就是聚义会了,你这样怎么”
“我死不了,更不会耽误任务,无须二小姐操心。”江朝欢冷冷地打断她,将房门打开,幽深的眼眸更为冷冽,不带一点温度。
顾襄被他一噎,原本那点担心也烟消云散。暗恨自己自作多情,好心被当了驴肝肺,她一甩手便冲了出去。
她的身影再也不见,江朝欢才合上门,只是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滑落在地。倚着门缘,他抓住长剑,想要借力站起,却只觉气海中真气乱窜,胸口锐痛。
适才一战,他为了破银枪门阵,瞬间激起了十成内力,又经这一番久战,必然是勾起了旧疾。
只是半年来再一次发作,却比之前都要严重。他不由嗤笑自己,这便是报应吧。
推动谢酽被构陷嫁祸、身败名裂。利用嵇无风,陷他于险地,甚至有性命之危。这些寻常的事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然而在安排计划时,他毫无犹豫,现在,却为什么会心中滞涩,如钝刀割肉,辗转意乱?
是世人负我,我何必管他们?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那个为之付出了全部的目的能得偿所愿,手上沾染再多鲜血也不算什么……绝不可以为了任何人出一丝差错,即便是谢酽、即便是嵇无风、甚至是自己。
十几年来,宿疾缠身,而近些年愈加厉害,尤其是心绪繁乱,内力全出之时。也曾暗暗寻医问药,却是无法可解。他心中对这宿疾的来源其实有所猜测,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因此停手。
而今夜更是被顾襄看到,他一手点向檀中穴,疏导气息,一边思索应对之法。
他对顾襄本是不屑一顾,只求相安无事,一同完成此次任务。
方才急切地回来,却还是被她发现了自己今晚发病,那就留之不得了。
只是她毕竟是门主之女,暂且还不能轻举妄动,尚需细细绸缪。
还有路白羽,她心思可怖,不知她今晚可有发现他的异常?还有门主给她的任务,会是什么?
调理半晌,内息终于渐渐归于气海,胸口刺痛减轻,他一手扶着门扉,缓缓站了起来。
走到桌前,他铺纸研墨,将方才慕容义房中见到的那幅诡异的图依照记忆画了出来。
--排列疏密不均的曲线、下方的椭圆,看起来毫无规律,既非山水画,又非建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