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祁安愕然。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说,“王姨,你是不是记错了?我阿姐只嫁过一次啊。”
见老奶奶无动于衷,沈忘舒换了个说法问,“念念不是只嫁过一次吗?您的意思是?”
老奶奶嘴唇微动,缓慢的摇着头,“我年纪虽大,但是不会记错的。”
“念念,被他父母嫁了别人两次。”
苏祁安仿佛听到心里某个东西碎裂的声音,他往后退了几步,仅仅靠方知意的搀扶,才站稳脚步。
嫁了两次
不可能,阿姐嫁人,嫁给了谁,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沈忘舒沉默的往后仰了仰,接着引导,“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奶奶回忆着,她说,“念念是阴历七月十五生的,拥有至阴的命格,同时又是女孩,便不被家里人善待,甚至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名为念娣,保佑他们下一胎是男娃。”
“后来苏家的小儿子出生,那小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哦,祁安。”
“念念父母很疼爱那个孩子,给他取的名字有祈愿他一生平安的意义。
那小孩出生后念念就更不被待见了。有一次晚上,我发现她的爹娘把她落在了屋外,那可是大冬天啊,孩子那年才十岁,在雪地里穿着单薄的衣服冷的瑟瑟发抖,拍着门大哭,她爹娘在屋里睡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就把这孩子带进我屋子,扒开她的衣裳一看,里面全是伤,十岁的小女孩手上全都是干活生出的老茧。”
“那晚我哭着跟她说熬着吧,这就是在这村里,身为女人的宿命。”
“嫁了人就好了,嫁了人,就好了。”
老奶奶突然崩溃大哭,话都说不出来,似乎带着无尽的后悔。
屋里站着的人面色相当凝重,方知意站出来,手放在老奶奶的肩膀上,“她很痛苦,我可以读取到,她现在所回忆的一切。”
方知意闭上了眼睛,身旁的一切变得安静起来,一道青色的光自她手中产出,从老奶奶的身体上吸取。
片刻后,方知意突然睁开眼,她满头大汗,像是受了什么恐怖的惊吓,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似乎在那一瞬间被什么重物击中,变的脆弱了起来。
苏祁安见她要倒下,连忙扶住了她,问,“你看见了什么?”
方知意面色纠结,望着苏祁安,有些隐忍。
苏祁安面色凝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知道真相。
“说吧,我想知道,我认为幸福的一家四口下,阿姐真正的境遇。”
方知意回忆着在老奶奶脑中诉说的一切,将其说了出来。
苏念娣坚信了老奶奶成亲之后就会变好的话,对一切都抱有希冀,甚至对这个赋予她苦难的家庭,也报之以歌。
她更加勤快,对小自己许多的弟弟也更加的好,她这么做是希望母亲能够在她及笄那年,给她找个好夫婿。
事情如她所愿,她的确嫁了,并且嫁了两次。
第一次,她嫁给了村子里的一个屠夫,屠夫是个会家暴的男人,苏念娣每天身上都会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她来找过爹娘,结果她爹娘觉得这样传出去名声不好,便将她赶了回去。
老奶奶看见了心疼,告诉她,给他们家添一个男丁就好了。
后来苏念娣怀孕了。
但是她难产,孩子生了很久都没有出来,而后她的夫家把她绑在了一匹干活的老黄牛身上,让老黄牛一圈圈走,靠颠簸把孩子生下来,当时苏念娣的惨叫声持续了一天一夜,整个院子里都是她的血。
后来孩子生出来了,不过是个死胎。
孩子生出的当天屠夫也因路过河边,失足掉进河中被淹死了。
丈夫死了,苏念娣被那么对待都没有死,于是被屠夫的家人视为克夫,丢回了苏家门口,那棵大榕树下。
她身上的血没有清理,就这么从树下,爬回家里。
苏念娣的家人吓的不轻,彼时家里正在庆祝苏祁安被望海清风峡选上,吃着苏念娣从未吃过的肉。
苏祁安很看重这个姐姐,苏念娣爹娘害怕苏祁安发现,骂她是个扫把星,是个拖累,把她带进了偏屋。
事情讲到这里的时候,苏祁安感觉自己失忆了,他眼神愤恨,“我居然从来不知道,她嫁给过一个屠夫,还遭受过这种虐待”
当年他上学堂回来,发现姐姐不见了。
父母跟他说姐姐跟男人跑了,以后只有他一个孩子,让他忘记有姐姐这回事。
苏祁安不听,大哭大闹了好久,说什么都要去找姐姐,父母无奈,让他想姐姐了,就给姐姐写信。
苏念娣嫁给屠夫的一年中,苏祁安写过206封书信,但都没有得到过回信。
过年那天,他许了个愿,希望能去望海清风峡之前见姐姐一面。
他似乎总是被上天眷顾的,愿望实现了,姐姐回来了。
不过却病的很严重。
想到这,苏祁安脑子里突然蹦出一段回忆。
姐姐躺在病床上,醒来看到他站在身边,将枕头丢在苏祁安身上,让他滚。
她说她遭受的一切,都是他赋予的。